尽管如此,谭为琛还是喝了不少酒。
昨天晚上,谭国凯和昌平公主特地叮嘱谭为琛和谭为仁兄弟俩,各店铺、作坊的掌柜、主事和伙计,还有族人,只要是他们敬的酒,都不可轻慢。
今天,所有掌柜、主事、伙计和族人敬的酒,谭为琛和谭为仁都没有让阿香、程向南和曹锟代喝。
谭家的生意,靠的是这些掌柜、主事和伙计。
谭家之所以兴旺发达,全靠族人的抬举,如果怠慢他们就是忘了自己的根本。
事实是,那些掌柜、主事、伙计和族人也都是知道感恩的人,他们念着老爷太太和少爷的好。
在谭为琛和谭为仁给他们敬酒的时候,他们心中有数。
看到阿香走进齐云阁,并且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谭为琛很感动,他明白尧箐小姐的用心。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经常有如在梦中的感觉。
过去,在程家班,只有义父、义妹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关心他。
自从来到歇马镇以后,关心他的人越来越多,父母、谭家人、尧箐小姐,盛家人,连族人和店铺、作坊的主事、掌柜、伙计们都关心他。
过去,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齐云阁和安怡斋,谭为琛虽然和宾客们推杯换盏,接受众宾客的祝福,但他心里面一直记挂着坐在洞房里面、蒙着盖头的新娘尧箐小姐。
宴席散了之后,已经是未时过半。
谭为琛逮着一个和阿香、程向南说话的机会,让阿香和程向南到洞房去看看尧箐小姐有没有吃饭。
谭府有这么多的客人,他要陪着客人,今天,他是谭家大院的主角,他是不能脱离宾客的视线的。
一盏茶的工夫,阿香和程向南回到了书房。
谭为琛将阿香和程向南拉到书房外的走廊上——书房里面坐着一些宾客,老爷正在陪他们说话。
“阿香,向南,我不是让你们陪着尧箐小姐的吗?你们怎么回来了?”
“姑爷,是小姐让我们来的,小姐跟前有人伺候。”
“我这边不要人伺候,你们回到尧箐小姐身边去吧!”
“我说几句话再走。小姐让我去找何嫂,让她找点蜂蜜。”
“找蜂蜜做什么?”
“找蜂蜜给你解酒啊!嫂子说,今天晚上,你还要给宾客敬酒,一会儿何嫂就会端蜂蜜水过来,你一定要多喝一些。你看——何嫂来了。”程向南道。
谭为琛朝窗外看去,何嫂果然端着一个大号的青花壶走上楼来。
“尧箐小姐吃饭了没有?”
“嫂子让你放心,不要担心她,母亲大人已经派梅子专门照顾小姐,还吩咐何嫂专门给小姐熬了一碗燕窝粥。小姐又不是三岁小孩,她会照顾好自己。”程向南
“姑爷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只管招呼好客人——人家来贺喜,千万不要怠慢了人家——一定要让人家尽兴才是。”阿香道。
“晚宴结束以后,不要急着回屋,陪着客人去看戏,戏散场以后,一定要把客人送走,老爷太太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该由姑爷来做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在乎一朝一夕。”
尧箐小姐只是一个十五的小女孩子,可她想的却是大人该想的事情。她想的比大人想的还周到。
尧箐小姐果然秀外慧中,盛老爷和盛太太*的好啊!谭为琛大喜过望,原先,他只看到尧箐小姐的美貌和才学。
现在,他又从尧箐小姐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体贴,有担当,心事细密,谭为琛都看见了。
谭为琛甚至认为,尧箐小姐的身上还有很多优点——或者说品质还没有显现出来。
“我知道了,阿香,向南,你们去陪尧箐小姐去吧!”
“行,那我们走了,晚宴开始的时候,我们再过来。蜂蜜水,姑爷和为仁少爷一定要多喝一点啊!”
“放心吧!何嫂端来多少,我们就喝多少,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何嫂走到台阶前的时候,谭为琛走出书房,从何嫂接过青花壶:“何嫂,谢谢您的蜂蜜水。”
“大少爷,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是尧箐小姐知道心疼人啊!这蜂蜜水最解酒,今天晚上,我还要为大少爷和为仁少爷准备一壶蜂蜜水。”
“待会儿,你把壶放在茶几的茶盘上,我一会上来拿,水还有点烫,你慢慢喝,大少爷,你和为仁少爷少喝一点酒,酒喝多就伤身了。”
“谢谢何嫂,您忙去吧!”
谭为琛走进书房,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两正好从书房里面走出来。
“伯父,您怎么不坐了?要不要为琛陪伯父和啸天哥到后花园走一走?”谭为琛道。
谭马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谭为琛非常高兴,这也去除了父亲一块心病。
父亲为人宽厚,处处与人为善,马家和谭家总是疙疙瘩瘩,总是别扭着,父亲的心气不顺。
谭为琛回到父母身边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可父亲的眉头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完全舒展开来。
父亲很看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谭家和马家之间的关系。
在歇马镇,只有马家和谭家的关系不好,所以,父亲今天的气色和心情好多了。
要不然,父亲就不会一直找机会和马老爷说话了。
马家能和茅、章、翟之流断掉,这对谭家非常有利。
可谭为琛心里明白,马家要和他们断掉,不是上牙和下牙磕一下就能成的。
马家已经上了他们的贼船,想下船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要不是马啸天的事情,马清斋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这次,如果谭家不高抬贵手,马家在歇马镇肯定要坍台了。
谭家要是真想和马家过不去,这次正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见,谭家这回是真心待马家。
于是,马家才下决心改弦更张。
“为琛少爷,我和爹回府一趟,我娘和我哥哥还在谭府呆着。”马啸天道。
“那你们可要早一点来啊!今天的晚宴要早点开席,晚上还有大戏看呢。”
“为琛少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早一点过府,我爹就喜欢看黄梅小调。”
谭为琛和蒲管家将父子两送到院门口,望着父子两朝西街方向去了。
谭为琛的心里明白,其实,马清翟父子是想避开茅知县。
如果一直呆在谭府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和茅知县碰上,碰上就要说话,马清斋不想和茅知县多接触,所以选择回府。
看情形,马家这次向谭家示弱、示好是真的,不是权宜之计。
今天,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和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父子两除了礼节上的接触以外,既没有半点交流,也不曾有独处的时候。
马清斋父子俩走出十几步,突然折回头。
谭为琛紧走几步,迎了上去——马请斋父子好像有话要说。蒲管家则站在院门口没有挪步子。
马清斋望了望站在院门口的蒲管家,又望了望南院门:“为琛少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谭为琛预感到马清斋父子两有重要的话说——曹锟果然没有猜错,马清斋父子俩回府只是一个借口。
到谭家大院来喝喜酒的人太多,马清斋父子俩一直没有机会和谭国凯、谭为琛单独说话:
“马老爷,请——”谭为琛朝南院指了指,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蒲管家,“蒲管家,忙您的去吧!我和马老爷和啸天哥说会话。别忘了让为仁喝蜂蜜水。”
蒲管家朝马老爷点了一下头,然后走进院门;谭为琛则将马清斋和马啸天领进南院。
院门内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院子里面停满了轿子和马车。
院子的东边有一个圆门,圆门内就是学堂,学堂里面空无一人。
谭为琛将父子俩引到一个长廊上坐下。
马清斋望了望儿子,然后道:“啸天,你自己跟为琛少爷说吧!把该说的,竹筒倒豆子,全跟为琛少爷说了。”
“为琛少爷,你和谭老爷一定要小心提防他们——为琛少爷尤其要小心。”马啸天道。
马啸天口中的他们是指章知府、茅知县、翟中廷和翟温良父子俩。
“啸天哥此话何意?”
“以后,为琛少爷离开歇马镇——或者回歇马镇的时候,千万不要走鹰嘴崖,就是走渡口,也要特别小心,生意上的事情,尽量让下人去办——总之,少在外面走动就是。”
“为琛刚认祖归宗,他们怎么回盯上我呢?”
“他们已经知道最近发生在怀仁堂和一品斋的事情都和你有关,他们甚至认为怀仁堂一把火把近万两银子的药材付之一炬的主意也是你出的。”
“他们想的太多了,为琛小小年纪,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他们也太高看我了。”
“翟温良说,无论是为仁少爷,还是谭老爷,绝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他还说,即使那些主意不是为琛少爷出的,只要为琛出事,对谭老爷和昌平公主的打击一定很大。”
马啸天提供的情况从一个侧面验证了尧箐小姐的担心。
“啸天,你就不要绕弯子,直接跟为琛少爷说吧!今天,谭家的客人多,为琛少爷不能耽搁太久。”马清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