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省,清合会总舵。
“嗯?”
轻倚在数米高的落地窗边的藤椅之上,窗外明亮的光束穿过通透的玻璃与轻如蝉翼般的薄纱、继而转换为柔和的光晕,洒落在那个容貌俊美的青年男人半面倾长的身体之上。
听得手机那一头之人的汇报,段延辰一半隐没于暗处的唇角微微一扯,声音低哑轻悠,“只是暂时借她一用,就是她的人了?”
“…当家的。”另一面的邹军道,“虽然沈小姐不是我们清合会里的人,但小六终归是违背了当家的命令擅自行动……是否需要…?”
沈雅然并非清合会的成员,他本就不是极为在意这样一个被当家的略微特殊对待的小丫头的存在,但这次有人意图抗命犯上的举动、乃是帮中大忌,邹军自认是做不到就这般简单地忽视了这件事,这种潜在的隐患一旦埋下,也不知会在将来引出多大的麻烦。
“先放着。”然而段延辰却是毫不在意地淡淡道,“既然她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我也挺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邹军自然也是知晓当初沈雅然护下那个男人的最终目的,但一个外人、又是个女人的沈雅然竟敢用出这般赌命的举动,不由让他惊异的同时心中起疑,“当家的,她这样宁愿走险棋也要尽快收买人心,是否是心有图谋?”
“图谋?”
“…自然是有图谋。”闻言,段延辰忽地扬起一抹嗤笑,像是沈雅然这种连在生死关头都能图利谋私的女人,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桩不是带着图谋二字的,要是哪一天她不图什么了,才倒要让他起疑了。
就是因为一个人有图谋、有欲求,才能够更加稳妥地控制对方。
没有多加说明什么,段延辰只是朝对方悠悠道,“你留在镇海,把她看住了。”
待挂了电话,他才缓缓起身,走到了书房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拿着遥控器将正前方的液晶屏幕打开。
屏幕之中,一场即将开始的大型新闻发布会,正缓缓拉开风暴前夕的帷幕。
段延辰看着屏幕中那个代表阮氏发言走上台、戴着副眼镜一身正装极显斯文的中年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眸底晦暗一片。
那只小狐狸,胆子是越养越肥了。
这场好戏,他可是等了许久了,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
镇海,省新闻大楼。
大楼大门之外,嘈杂的人群之中大多数都是闻风而来各自举着摄像机的个媒体记者,此次阮氏掌舵人车祸昏迷、继承人遇害、阮氏名下企业遭受牵连动荡受损不小的事件在国际上的受关注度都是极高。
要是此行能够抢到什么最新的大消息抢上头版头条的话,那以后的记者之路也就能够轻松上许多了。
因而不只是镇海省内的媒体,一连附近几个省的媒体也都纷纷连夜赶来这阮氏集团新闻发布会的现场,想要争上一争。
此次由阮氏集团高层联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在预召之时,便说了要对阮氏掌舵人遭遇事故昏迷不醒、阮氏继承人疑似遇害、阮氏股份暴跌名声经济方面都各有损失的接连恶性事件,做出准确的答复与给出接下来主要的应对措施。
不论是哪一点,都无疑会是在场所有媒体目光的焦点所在。
大楼开阔的召布大厅内,在无数聚光灯下与一众主流媒体的面前,作为此次阮氏集团的代表人的阮明易,步伐稳重地走上了台。
“此次发布会的召开,是我们阮氏集团一众股东元老与内部高层集团商议的结果,因为事发突然,这边的准备也不是很周全,不过,还是感谢诸位能够前来关注。”
台上的阮明易该是对这一事早有准备,侃侃而谈间神色自若,言行之间也有那么几分身居高位的气场,不过几分钟,便将场中略显嘈杂的气氛压了下去。
“而我作为此次的阮氏集团代表发言人,也有这个义务,告诉外界想此次事件的真相。”神情肃穆的阮明易看着台下的一众媒体记者,面上逐渐染上了沉重的表情,“我们阮氏集团的掌舵人阮明远董事长车祸昏迷一事、还有集团继承人传闻遇害一事……都是真的。”
“哗——!”
“居然真的是真的……!”
“这下阮氏……”
“镇海的经济……”
“没想到…竟然……”
在阮明易的这一句话一落下的同时,便在台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众多聚光灯闪耀明灭间,绝大多数媒体都已经坐不住椅面,纷纷站起身来举起了手中的话筒——
“阮总,请问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阮氏集团该由谁的带领继续发展?”
“阮先生,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下今后阮氏的决策与应对方案?”
“阮总,您作为阮董事长的堂弟、遇害继承人的叔叔,现在的心情……”
“……”
“…请问阮总,作为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人,您是否会一举坐上阮氏当家人的位置?这几件事又是否与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卧槽?!
——是谁问的?!这个胆子够肥、简直不要命了!
此话一出,一群蜂拥至台前的媒体记者都是一滞,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齐齐望向人群最后方的那个长相并不是很出众的女记者。
这一看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镇海省内某家主流媒体的记者,怎么看,都应该是某个专挖野料的三流媒体的外行人。这一次阮氏召开新闻发布会只让镇海的主流媒体入了场,其余的尽是被拦在了大门外,谁都该知道阮氏的意思是让他们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这倒好,混进来个傻妞、一下子就问了这么一个见光死的问题。
这会儿又是直播,台上的阮氏代表人自然不好当着在看直播的全国民众的面把对方直接赶出去,但事后,这家三流的媒体小公司估计得完。
气氛僵硬间,众人瞄了眼台上面色明显青了一瞬的阮明易,心中这般想到。
“这位记者是哪家新闻社的?这种玩笑可不能在这里开。”阮明易压下面上难看的面色,镇定自若地道,“凡事要讲究事实与证据,你这样胡乱揣测是不是有些不妥?”
“是啊是啊。”
阮明易这话出口,便使得台下的一众记者纷纷附和,作为主流媒体的一员,他们自然是不赞同业界那些野媒捕风捉影的恶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的确是不好这般揣测,这事又事关阮氏名誉,到时候落得个非法诽谤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证据怎么能胡乱猜测呢。”
“唉,现在这业界的风气……”
“职业道德呢…世风日下……”
“……”
倒是在众人皆是对着先前问出敏感问题的那个女记者摇头叹息之时,作为被排斥指责的当事人的那名年轻的女记者却是没有露出什么尴尬亦或是窘迫的表情。
自从她接到了那通委任电话之后,她就没想过要半道退缩,他们新闻社已经濒临倒闭,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就这么付之东流吗?社里的所有一起努力的人都盼着她这一次的成功,她必须得争到一个头条让新闻社活过来。
而且虽然不知道那个委托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光凭对方能够帮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这个把手森严的新闻大楼的手段与之前投递给她的第一手消息,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和信心拼上一把!
她与身旁扛着摄像机的男同事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后,才看向台上被簇拥着的阮明易,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为之色变的话。
“阮总说得对,凡事都得将证据。”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笔,道,“我们社里也是收到了这样的证据,才敢在这里问阮总要答案。”
闻言,不光是一众媒体的人变了变脸色、低下头与身旁的随摄暗中惙惙交谈起来,一连台上阮明易身后的一排坐着的阮氏元老,也是面色微沉。
一位站在阮明易一派的阮氏元老在阮明易暗中示意下立即站起身来,沉声道,“我看这人分明是来捣乱的,这明明是意外事故,怎么会和阮总扯上关系!”
“是啊。”另一位董事会的元老也道,“来个人,请这两位先出去吧,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在发布会结束之后再谈。”
其实一旁的工作人员在见到那名女记者之时便已经查阅了参加媒体人员的名单,发现并没有这两人的登记资料,这时又听了阮氏几人听着极为通情达理的话,便是应声上前想要请那女记者和她的同事先出去。
“等等!”眼见对方就这样不容分说地就想把他们赶出去,那女记者微僵的面上细微的怒意一闪,“你们……”
“怎么,阮总是害怕事情败露不好收场吗?”
然而还没当她的话说出口,身后紧闭着的大门,便是被人从外推开。随之,两女一男的身影,以一人为首,抬步走入了大厅之中。
就在三人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瞬间,以阮明易为首的一众阮氏元老就是面色一变!
“阮总,看见我还活着很惊讶是吗?”阮锦宜缓步走置台前,路上众人均是被这只有三人的气势阵仗下意识地为前者自动让出了一条空旷的通道,她站定之后看着台上面色瞬息万变的阮明易,嗤笑道,“阮总,我的好二叔。”
“哗——?!”
什么?!
二叔?!
那么这领头的少女就该是阮明易的侄女了?他们记得阮明易只有一个侄女,那就是阮明远的女儿、阮氏的嫡系继承人才对啊!
那么她难道——
结合起阮锦宜一进门来说出的那句话,众人嘴中不由‘嘶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从无与伦比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本职需要拍照。
快门不断按下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众人的心中也是极其地难以平静,就在之前,他们才刚从阮明易的口中得知阮氏继承人确实已经受害身亡了才是,现今这阮氏的继承人有这样活生生地站到了他们的面前,今日的这次报道,可是这几年来最惊爆的一次了!
而阮明易在看见阮锦宜这般生龙活虎、甚至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心中便是无由来地一慌,感觉好像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已经渐渐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但以其心性,也不是什么未到阵前心先惧的人,虽不知到底是哪儿出了变故,但只是数秒,便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此刻的阮明易一改面沉如水的表情,目露惊喜地一路走下台,来到了阮锦宜的面前,激动道,“小侄女!你没事…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在你没出事,不然我怎么和大哥交代…你这孩子,没出事也不和家里联系一下,你知道你妈妈有多担心……”
“阮总,别演了,太假。”
阮锦宜面无表情地打断阮明易的本色演出,倒不是阮明易哪里表现得虚假,只是这趟过来,为的就是和对方撕破脸,她也没必要折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回头朝着那名因为自己三人的到来而被暂时忽略了的女记者,“你不是说有证据吗,放吧。”
那名女记者朝着阮锦宜面露感激之色,重新取出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当下阮明易的面色就是一冷。
局面太被动了。
光是阮锦宜的出现便在他的意料之外,这所谓的证据更是让他措手不及,鬼知道对方还会拿出些什么东西出来,这会儿,不论对方拿出什么、他也只能咬死了不认了。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阮锦宜的这手绝地反击,的确是打得又准又狠,阮明易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会是他这刚满十八岁的侄女主导的反击计策。
一定是有人背后筹谋、给她出谋划策!
但是会是谁?
是什么人,手段如此老辣,不仅骗过了他,还将他雇佣的另一拨人弄得音讯全无,如若他猜得不错,这拨人十有八九已经是死人了。
而现在阮明远还在昏迷之中…不、就算是这老狐狸醒过来了,就凭他那点为人,是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来的。
那到底会是谁?!
阮明易面色难看地看向阮锦宜,然而却是不期而遇地一头撞进了一双清幽雅淡的眼眸之中,对方似是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此刻却是缓缓向着他传递出幽暗晦深的阴霭,宛若夜间蛰伏于丛林之中等待着将猎物一击毙命的孤狼。
阮明易狠狠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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