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把老骨头,本来也到时候被阎王收了去了,只是容不得这些宵小在府里放肆。”老夫人冷哼一声,显出与平日里的慈眉善目不同的一面。
李好音突然觉得,原来林靖的冷峻气质是林家一脉相承的。
“老夫人——”众人纷纷劝道。
冬青怀里的孩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起来,冬青害怕被外面人听到,急得连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一边原地来回走着哄他平静下来。
“要不然我们就跟他们拼了!”央央赌气地说,随手抄起旁边一个沉甸甸的铜铸烛台当武器。
听了这话,李好音又急又气,只是她此时顾不得别的,执意请求老夫人先行逃离,却没成想老夫人反过来劝说她离开,“你们这些孩子都还小,不值得在这里送命,阿音,靖儿父母早逝,以后身边更只剩下你一个亲近之人了,你可得替我照顾好他。”
她带着他们走到佛龛前,按动机关,露出佛龛后面一个黑森森的洞口,沉静而决然地说:“这地下是条暗道,可以通到北同山脚下,你们从这里走,我老婆子留下来替你们拖延一阵。”
李好音拽紧她的袖子拼命摇头,“不行,老夫人,既然这里有暗道,咱们就一起走吧。”
老夫人不可奈何叹了口气,“好好好,那就一起走。”
她好似软和了态度,听了大家的劝,不再执意独自留下,开始指挥起大家往洞里走:“从安,你在最前面带路,央央拿着蜡烛给你哥哥照亮,冬青抱孩子跟在他俩后头,阿音帮着照看下孩子……我在后面关门。”
李好音怕她反悔,撅起嘴道:“我跟您一起走最后。”老夫人也妥协了。
她等所有人进了暗道后,自己也拿了一支蜡烛,招呼着老夫人也进洞。
谁料老夫人伸手一推,一把将她推进洞去,李好音脚脖子扭了一下,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老夫人——”她心里猛地一跳,待忍着脚疼爬起来去拉老夫人时,洞口在她眼前轰然关闭。
李好音眼泪汹涌,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眼睁睁看着老夫人把自己关在了洞外。
“你们快来帮我找找机关……”她呜呜咽咽,拿蜡烛照着在墙上乱摸。
墙角靠近地面有一根铁栓,看起来像是门内的机关,她将蜡烛往地上一怼,蹲下身来使劲去扳它。
铁栓纹丝不动,李好音急得什么都不顾了,将剑一扔,干脆一屁股坐到湿冷的地上,双手紧紧抓住那根铁棍,将脚抵住墙壁,使尽全力蹬地。
前面的几个人也折回来一齐扳着铁棍,力气太大,勒得手心都又红又白,机关却依然没有动静。
李好音瘫坐在地上,眼圈儿红的像要渗血,手里还依然死死抓着机关不松开。
“别试了……”药心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喃喃道:“这个机关只能从老夫人房里打开……”
门内的机关能让人进来后关门,却不是开门用的,这道门一旦关上,从里面就再也打不开了。
李好音捂着脸抽泣,其他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隔着一扇门,他们隐约还能听见外面老夫人中气十足地说:“老身就用先夫的这把刀,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兔崽子!”
第一个醒悟过来的人是李从安,他一把将李好音从地上拉起来,果断道:“咱们快走,若是让他们发现这里有暗道,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李好音好像脱了力,全靠他的胳膊借力站住,“那老夫人怎么办?”
李从安黯然,“这里的机关打不开,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先从通道另一头出去再说。林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消息也没那么快送到他那儿去,咱们还得想其他办法。”
众人只得跟着他一起顺着通道往出口走,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除了暗自落泪,心里也都揣着一份忐忑,谁有这么大胆子来攻击平远侯府?那些人会把老夫人怎么办?以及这条通道到底通向哪儿,外面会不会还有敌人候着他们?
李好音拎着剑默默走在最后,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反倒渐渐冷静下来,这一群人里只有她是会功夫的,无论怎样,她至少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危,不能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苦心。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眼前再没有路了,李好音穿到队伍的最前面去,让其他人退后,自己横剑站在一边,示意李从安打开机关。
这次的机关不需费力便扳动了,洞门打开后,外面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李好音先跳上地面,发现这洞口是在一棵毛白杨底下,正是北同山下十二月煞住的那间院子里的毛白杨。
熟悉的地方让她一时间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任雨淋着,只是雨点再小,时间一长也将衣服肩背处濡湿了一大片。
李从安在下面听得她半天没动静,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看见没人,自己先爬上来,然后伸手去拉下面的人。
“阿音……”央央朝李好音走过去,“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好音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回头看了看大家,走了这么长的路,每个人脸上都尽是疲惫之色,冬青怀里的孩子经历了惊吓和地底的冰冷后,更是大哭不止,哄都哄不住。
“我去看看屋里有人没……大家先休息,别再弄病了……”她扭转头低低说了一句,眼眶里的泪又滚落下来。
她自己也很无措,可还得强打着精神挨个屋子推门进去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其中一间屋子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饭,显然是接到侯府的报信,立刻赶过去支援了。
她安排大家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嘱托李从安照顾大家,自己则赶回去打探侯府眼下的情况。
没有马匹,只能步行,待她偷摸着走到镇安巷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
这场血腥的厮杀延续了整整一夜,死伤无数。持续了一整夜的这场雨还没有结束,只是从屋檐淌下来的水滴都看得出淡淡的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