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外的活偶人已经不只是一个两个那么多了。他们像雨后春笋一般,密密麻麻地从各处冒出来,并且迅速蔓延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活偶人手里使出了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李好音暗叫不好,这恐怕就是之前在南阜山听到他们说的活偶人军队。不知道红莲教是拿什么理由蒙骗的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提着刀千里奔赴西河城。
她实在很难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心里不禁想问,这些活偶人知道他们是来杀害自己同胞的吗?
城楼上的人皆感到后怕,若刚才将外面的人全放进来,恐怕城里这会儿已经成了修罗场。而现在,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人不幸沦为活偶人的刀下亡魂,这种情况下,城门就更不能打开了。
无论信不信仰神灵的人都开始祈祷,一面希望外面这场杀戮赶快结束,一面盼望林靖能快一点带着蜀王的军队赶回来,从外面救出几个活人来。
然而杀戮没有结束,这些活偶人虽然看起来只是会机械动作的乌合之众,但因为他们一不怕疼,二不怕死,杀伤力不比专业训练的军队差多少。
怒吼声、哀嚎声、哭喊声回荡在西河城上空,普通百姓很快就一个个地被砍倒,好像秋天收割之后的玉米地,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月光覆盖的范围不是很大,黑暗的阴影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尸体。
尸山血海中只有一个年幼的孩子还站着,因为个子太小,没有被活偶人发现,他无助地哭喊着:“娘——”他的母亲早就不知道倒在什么地方了。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李好音心中大恸,一阵无名之火冲天而起。她终于忍受不住,吼了出来,“再不想办法,外面这些人就死光了!”
城头上一阵骚动,守卫们也看不下去这种场面。
一个守卫红了眼眶,问刘仁义:“刘大人,咱们怎么办?”
刘仁义擦汗的手就没停过,所有人都望着他,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很明显的,他害怕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万一蜀王真的不肯借兵怎么办,他们不能一直被围在城里。
令人更为震惊和害怕的是,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活偶人后方、西面的山林里,出现了一大批身着铁甲的军队,放眼望去,竟有数万人之多。铁甲在月亮之下反射着冷光,好像是嘲笑城楼上这些人的冷漠目光。
西河城驻军首领马鸿飞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也知敌众我寡,守城不易。他对刘仁义说:“刘知府,可以在城头安排弓箭手,将这些活偶人射杀在远处。否则尸体填满护城河,后面的军队搭上云梯就能爬到城头上来。”
刘仁义当然害怕这些活偶人也像对待城楼下那些百姓一样对待他,他立刻答应了马鸿飞的提议:“好,好!快安排弓箭手。”
“没用……”李好音喃喃道,“不杀死他们或是砍掉他们的头,他们不会停下来的。”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这样了。
一排一排的弓箭手站到了城头,弓箭如暴雨般射了出去。但是只让活偶人的行动减缓下来,他们如李好音所说,依然不知疲倦地前进、举刀、砍人……
城外的百姓几乎全部倒下了,后面的军队推着云梯车开始前进。
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但对方显然仗着人多,根本没有考虑战术问题。
他们将地上尸体推下护城河,给云梯车腾出行进的空间。这时候,活偶人没有利用价值了,也被他们砍杀死丢进护城河里当作填河用具。
护城河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士兵们在尸体血肉上面搭上叠桥,冒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箭矢过了护城河。
云梯车上推到了城墙脚下,前面的敢死队迅速爬了上来。城头上,檑木、炮石、灰瓶、金汁轮番上阵,一波士兵倒下去,一波士兵又冲上来。
西河城处于永宁国腹地,没有人觉得战争会打到这里来,因此,城里没有多少守城装备,没一会儿就用尽了。
爬墙士兵的速度太快、人数太多,城头上的弓箭兵也没有时间瞄准了,拉弓就射,人人都急红了眼。
半个时辰之后,城头上一处有人爬了上来。破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人源源不断地跟着登上了城头。
李好音忙对刘仁义说:“刘知府,这一仗是在所难免的了,对方兵力多于我们十倍,恐怕这城是守不住了。麻烦您赶快去通知城中的妇孺,让他们从城北码头先过河去避难,然后将兵器分发给壮年男子,让他们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说完,她也拔出自己的短剑,和城头的守卫一起,向城头被攻陷的破口冲了过去,与登上城头的敌军展开了肉搏。
这时候,李好音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思考任何事情,也顾不上恐惧自己手刃了多少人、沾染了多少鲜血。一时间,耳朵也再听不见声音,只有持续不断“嗡嗡”的鸣叫。
“李好音你行不行!”十二也冲到她身边,跟她并肩作战。
城头上的守卫都是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平时的训练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反正不可能真的有人能打到这里来。但此时他们也都表现得异常英勇。所有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阻止这些人的进攻,保护城里的百姓。
第一批登上城头的一百多人都被斩杀,城头上飘扬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大家一起动手将一具具尸体扔下城去。
李好音这时闻到刺鼻的血腥和汗水味道,才感觉到一阵恶心,她疲惫地喘着气,趴在城头干呕起来。
没有时间休息,第二波人又从另一处登上了城头。
这时,一群壮汉从城下跑上来,他们手里拿着层次不一的兵器,甚至有人拿的是家里的菜刀、锄头、镰刀……这是西河城的居民,他们得知有人攻城,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刘仁义虽然不在战斗的第一线,但受到大家的鼓舞,也在城里忙前忙后,将一批又一批老人、妇女和孩子送到码头去。
城头上一会儿被攻破,一会儿又被防守回来,双方一直打到天色发白,都精疲力尽,攻防速度都缓慢下来。
暗处的两人都皱起了眉头,战况不如他们所料,打得实在是艰难。
“军师失算了,没有冲车和投石车这些东西,果然还是不行。”
“哼,西河城明明就没多少兵力,那个刘仁义又是个草包,他们坚持不下去的。”
“不能拖得太久,否则林靖就回来了。”
对方沉默了下来,“林靖”显然是个比城中所有驻军加起来都可怕的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