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兰芷双手接过碗，端起来放到唇边。
竹瞳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兰芷根本喝不下去，毕竟她吃穿不愁，从不缺甜食点心，可是竹瞳看起来好像很稀罕这碗糖水的样子。
兰芷把碗递给她，道：“姐姐，这碗水给你喝吧。我忽然想起，我现在是病人，喝甜的容易生痰。”
竹瞳咽了口唾沫，道：“少喝点应该没事，甜滋滋的。”
兰芷摇摇头，假意扭过头咳嗽了两声。
“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糖……”竹瞳又失落又愧疚，在她的记忆中，弟弟跟她一直在过苦日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甜的，她这个当姐姐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姐姐，你快趁热喝吧。”兰芷双手把碗送到了竹瞳的嘴边，“别浪费了。”
“你……”
竹瞳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害怕糖水洒了，只能自己接住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甜味浸润味蕾，竹瞳满足地眯起眼睛，正想继续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碗放到一旁，说道：“剩下的给你留着，等你病好，就能喝了。”
兰芷：“……”
虽然这只是小半碗糖水，可是竹瞳的态度却让兰芷觉得这碗水珍贵而沉重。
兰芷叹了口气，内心生出几分感动，她道：“这东西不能放，不然会坏的。”
“放两三天没事吧？”竹瞳面色犹豫。
“有事。”兰芷态度坚决。
竹瞳这才又把碗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糖水，她脸上的表情很纠结，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她心疼这碗糖水都被她一个人喝了，弟弟一口都没喝到，快乐是因为糖水的味道真的很好。
竹瞳把小半碗糖水喝完，又把凉白开倒进去涮了涮碗，喝光，确定不会浪费一丁点儿糖。
兰芷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拮据成这样，她看了看家里的存粮，发现米缸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米，还不够一个人吃的。
“别担心，天妙，我不会让你饿着的。”竹瞳保证道，她从草筐子里取出了针线，开始纳鞋底。
在竹瞳的记忆中，她一直是通过这种方法赚钱的，但是记忆跟现实有一定的差距，记忆里竹瞳纳鞋底很娴熟，但现实却是她刚拿起针没多久，就连续扎了三个指头。
好痛……
竹瞳怔住，困惑道：“莫非因为今天吃了甜的，太高兴了，导致水平退步了？”
兰芷印象中也有姐姐纳鞋底的画面，她当时还很惊奇，凶兽竟然会针线活？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竹瞳穿针引线的技术很差劲，没一会儿就又把剩下的几个指头扎了个遍，十指竟然无一幸免。
最可怜的是小拇指，许是扎的深，指腹迅速渗出一粒殷红的血珠。
兰芷无奈道：“姐姐，你今天别动针线了。”
“那怎么行？”竹瞳还准备拿着纳好的鞋底去村长家里获取铜钱，有了铜钱才能买粮食，才不会饿着。
“我来吧，你去一旁歇着。”兰芷抢过她手里的东西。
“嘶……”竹瞳的伤口被碰到了，倒吸一口冷气，小声道：“疼。”
兰芷把东西放到一旁，抓住她的手指，吹了吹，道：“姐姐，这样好点了没有？”
竹瞳心想：没有。
然后又想，似乎吹气的时候，疼痛感确实缓解了一点点？
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天妙的心意，所以竹瞳的嘴角上扬出一个温暖的弧度，道：“不疼了。”
竹瞳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记忆里有很多跟弟弟一起生活的画面，可竹瞳内心却有一种深沉的孤独感，似乎自己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直到此刻，感受到来自“竹天妙”的关怀，竹瞳这才有了代入感，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有个弟弟，而不是孤家寡人。
兰芷很认真地把姐姐指腹上的血擦掉，但是血珠很快又渗出来了。
兰芷犹豫片刻，低下头，含住了竹瞳的指头。
竹瞳浑身一震，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兰芷，都忘记要抽回自己的手，“你……你这是干什么？”
“止血。”兰芷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她的手指搭在竹瞳的脉搏上，不知凶兽的身体构造跟人类是否一样，兰芷只能通过号脉感觉到竹瞳的身体很健康，感觉不到别的信息，但是尝了一点竹瞳的血，感觉这只凶兽体内似乎流淌着一股淡淡的生机。
原来凶兽的血，味道是这样的……
兰芷松开嘴。
竹瞳猛地缩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她低头看去，发现指头果真不流血了，指腹湿润润的，风一吹，带来一阵清凉。
兰芷没理会竹瞳的反应，她已经开始纳鞋底了，这是个费时费力的活，不仅需要顶针，还要别的辅助工具。
竹瞳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准备拿针线时，发现东西都在弟弟的手里。
“天妙，你……你怎么会做这个？”
兰芷头也不抬，“看你做过很多次，我就学会了。”
竹瞳还是很吃惊，但不得不承认，弟弟纳鞋底的速度比她快多了，而且一次也没有扎到指头，竹瞳都佩服自己能把十指扎个遍，她有些脸红，“天妙，你让开，还是我来吧……”
兰芷道：“别了，你的手指还没好。”
竹瞳说：“可你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做这个……”
“男人怎么了？”兰芷反问了一句，她纳的鞋底针脚细密整齐，动作比竹瞳熟练多了，“以后赚钱的事交给我吧。”
竹瞳道：“这怎么行，你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兰芷说：“我不是孩子了，而且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说到年龄，竹瞳沉默下来，因为在赤湖村，女子十五岁就该出嫁了，可她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没嫁出去。
赤湖村的所有人都没有灵力，就像普通的凡人世界，因而男女结婚都比较早，不像修炼界，哪怕女子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不找伴侣，都是正常的。
竹瞳伸手拂过自己的湖绿色长发，嗓音低落道：“我是个异类……没人愿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