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胤禛高兴了,兄弟几个却是各有各的郁闷。
胤礽是最憋屈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会儿他也该是受人羡慕的对象。然而经过了那天的事之后,他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了。刘氏也因此被胤礽厌弃,连孩子都保不住,还让他大失脸面,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胤礽是不会放过的:“郭络罗氏不是想要独宠吗,孤偏偏就不让她如意!”
于是,关于八福晋的传言就铺天盖地的在京里散播开来。有说八福晋嚣张跋扈,将太子侍妾殴打以至于流产的。有说八福晋心狠手辣,对待下人动辄打骂的。有说八福晋善妒,不许八爷的侍妾薛姑娘侍寝的。
一时之间,郭络罗氏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事实上,很多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三妻四妾是他们的追求,而子嗣传承是他们最看重的。郭络罗氏刚大婚,就将八爷府所有的侍妾通房全部打发了,之后胤禩一直没有再纳新人进门,而郭络罗氏大婚多年也未曾生下一男半女,直到今年才迫于压力抬了个侍妾进门。如今听说就连这个侍妾,郭络罗氏也不许她侍寝,男人们对她就极为不满了。
你要专宠,也要有那个能耐啊!不说多了,哪怕你能生一个儿子,让八阿哥这一支的血脉不至于断绝,大家还稍微能够理解一点。但如今八阿哥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都没有,你自己不能生,还不许别的女人侍寝,这就不对了。
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八福晋的肆意是她们想做却不敢做的,八福晋的专宠是她们想要而要不到的,她们对她早就由羡慕变成嫉恨了。如今八福晋倒霉,她们自然是乐得推波助澜。
谣言太盛,以至于宫里都被惊动了。
太后是最恨专宠的,当年顺治爷独宠董鄂氏,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受了不少的委屈。郭络罗氏大婚近十年,府里一个侍妾都没有,太后对她早就心生不喜了。原本这回见她抬了个侍妾进门,大选的时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往八阿哥府上指人。没想到抬进门的那个侍妾也只是个幌子,连爷们儿的身也不得近。
太后这回是真的怒了,在有一回晨昏定省的时候,太后当着众妃嫔的面对康熙说:“皇帝,哀家觉得老八府上人丁太单薄了,今年大选不是还有一些秀女留了牌子没有指婚吗,先挑两个好的给老八吧,哪有堂堂皇阿哥只有一个女人的道理。”
京里最近的传言后宫妃嫔也有所耳闻,惠妃早就想往胤禩身边插人了,太后话音刚落就急忙道:“太后说的是,寻常百姓还有一两个姨娘呢,老八身为皇子,就守着一个女人,像什么话?再说,咱们皇家最看重的就是开枝散叶,给老八挑两个好生养的,也省得他府里连个孩子都没有。”
因为同姓郭络罗氏的缘故,八福晋有意亲近宜妃,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宜妃虽然有些看不上胤禩的出身,奈何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相较于太子,她还是更偏向于胤禩一些。如此一来,她当然不希望八爷府有惠妃的人。
宜妃笑道:“惠妃姐姐说的是,老八府上也该添几个人了,正好良妃妹妹也在,太后何不将今年留牌子未指婚的秀女名册给一份给良妃妹妹,让她挑两个可心的媳妇?”良妃肯定会听老八的话,不至于选惠妃的人。
惠妃挑眉:“良妃妹妹的性子软和,挑的人也和她似地,之前那个薛氏不就是还没同房吗?”
宜妃回道:“薛氏不过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如何能同大选指婚的秀女相提并论?惠妃姐姐担心太过了。”
惠妃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康熙自然清楚,他淡淡道:“先让良妃挑好人选,朕过目之后再指婚。”
宜妃笑道:“皇上英明……”
惠妃拧了拧手帕,将一口气憋了下去。
胤禩很快就得知了宁寿宫的事,他知道这回汗阿玛是发了狠,绝不容许他再推脱了。
郭络罗氏抿着唇,眼眶微红:“爷,汗阿玛让你挑两个人,你就挑两个吧。我自己肚子不争气,也不能连累爷没了香火。”
胤禩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轻声道:“你放心,爷会让额娘挑两个性子和软、家世普通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郭络罗氏手紧紧的抓着胤禩的衣裳,眼眶里的泪珠将他肩上的蓝色晕染得更深。
怀中女子的颤抖让胤禩的心也酸疼起来,他不停的抚慰着她,良久,感觉到她平静了下来,胤禩才轻轻的将她推开,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我先进宫和额娘通个气,很快就回来,你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郭络罗氏咬着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胤禩进宫去后,郭络罗氏一扫柔弱的模样,烦躁的砸了一屋子的东西,高嬷嬷担忧的道:“福晋何苦为了那些玩意儿伤了自己的身子?八爷和福晋的情分又岂是那些女人能比的?”
郭络罗氏忿恨的道:“情分再深又有何用?总不及有个儿子来得牢靠。爷如今对我是很好,可是等将来别的女人为爷生了儿子,我就不再是最重要的了。”她气喘吁吁的道:“来人,去把薛氏给我带来。”
宝钗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许久,终于在今年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八爷府。然而进府之后,她并没有被安排侍寝,她就知道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宝钗很沉得住气,她知道,她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比不上郭络罗氏,所以,她将自己放得很低。宝钗向来善于笼络人心,从她在贾府之中得到上下人等一致称赞就可见一斑。到了八爷府,她小心谨慎的经营,也算是有了些自己的人脉。
在得知京城盛传的流言之后,宝钗就知道自己安乐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回了,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薛姑娘,福晋有请。”采芹是郭络罗氏身边的大丫头,平常这样的事是用不着她走一趟的,不过今天郭络罗氏心情不好,她担心底下的小丫头不知轻重,要是惹得福晋更加生气就不好了,所以她亲自走了一趟。
“采芹姑娘,不知福晋换奴婢所为何事?”宝钗含笑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采芹面不改色的接过荷包,手指轻轻一捻,便知道里面是一张金叶子,脸色就变得缓和了一些,她轻声道:“奴婢恭喜薛姑娘,福晋想是要抬举薛姑娘了。”
宝钗心里重重一跳,幸福突然降临,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宝钗失神的模样让采芹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鄙夷。
采芹眼中的鄙夷被宝钗看了个正着,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笑道:“方才有些失态,让采芹姑娘见笑了。咱们这就走吧,不要让福晋久等了。”
采芹还不知道宝钗已经在心里将她重重的记了一笔,她领着宝钗去了福晋的正院。屋子里已经有人收拾过了,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采芹上前恭敬的道:“禀福晋,薛姑娘带到。”
宝钗上前行礼道:“奴婢薛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宝钗眼睛余光一扫,就发现郭络罗氏屋子里的摆设都重新换了一批,宝钗心里微紧,看来今天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郭络罗氏从未仔细打量过宝钗,此时却不由得把这个即将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上上下下仔细的审视。无可否认,薛氏有一种温和大方之美,体若杨妃,貌如秋月,同她的艳丽相比又是另一种味道,这副模样应该很讨男人喜欢吧。
只要想到有朝一日,胤禩会压在她身上,和她做最亲密的事,郭络罗氏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疼。她深深的吸气,再缓缓的吐出,她告诉自己,薛氏不过是商户之女,不足为惧。如是几次,郭络罗氏的心情总算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薛氏,你进府也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我没有安排你侍寝,你可有怨我?”
宝钗平静的道:“奴婢对福晋不曾有丝毫的怨怼之心。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父亲在世时,奴婢也是当做当家主母来教养的。奴婢身份低微,能够府伺候爷和福晋已经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说句诛心的话,奴婢能够进入贝勒府,可以让家兄的生意平顺一些,让家母的生活安稳一些,已经是别无所求了。”
忽然间听到这么直白的话,郭络罗氏顿时来了兴致:“怎么,薛家不是皇商吗?还要发愁生意之事?”
宝钗苦笑道:“家父在世时还算是经营有道,薛家在江宁也算是大户人家。可惜家父不幸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剩下孤儿寡母三人。家母是个没成算的,于生意之道一窍不通;家兄是个浑人,花钱倒是一流,赚钱就不要指望了。奴婢但凡是个男子,也不能让祖辈辛苦打拼下的家业付诸流水,可惜奴婢是女儿身……”
郭络罗氏意味深长的笑道:“人的****永远都是在增长的,所谓得陇望蜀,你现在所求并不如何的高,焉知你将来不会再有别的更好的欲求呢?”
宝钗沉默片刻,才道:“福晋说的是,奴婢这会儿要是指天发誓,反倒是虚伪了。人心确实是最难琢磨的,就是奴婢自己也不能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宝钗略微停顿一下,低叹一声:“奴婢的出身已经注定了奴婢不可能走得太高。”
“说起出身……”郭络罗氏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出身低微又如何?爷的生母不也出身卑贱么,爷还不是一样有大志向?焉知薛氏将来有了儿子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郭络罗氏道:“这半年的时间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相信你是个懂事的,能够伺候好爷。等我让人挑个好日子,再让你正式开脸。只要你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本福晋也不会亏待了你,侍寝之后也无须用药,希望你能早日为爷开枝散叶。”
宝钗瞳孔微缩,强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声音平稳的道:“奴婢谢福晋恩典。”
宝钗离开正院,一路上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直到回了屋关上门,这才兴奋得红了脸。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只要能够服侍爷,她相信自己能够在爷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宝钗抚摸着小腹的位置,心里有着满满的期许。林妹妹都能在大婚一个月就怀上孩子,她的身子向来比林妹妹健康,必定也能很快怀上爷的孩子的。有了孩子,总有一天她也能成为人上人的!
胤禩进宫之后,到良妃那里去看了留牌子未指婚的秀女名册,仔细斟酌之后,选中了张之碧之女张氏和毛二格之女毛氏。
良妃苍白的指尖在那两人的名字上滑过,轻声说道:“张氏和毛氏若是给你做格格有些抬举她们了。”
胤禩道:“儿子选她们做个侍妾就行了。”
良妃蹙着眉头,柔声道:“到底是参加大选的秀女呢,给宗室做个格格还是可以的,若是要来做侍妾,是不是有些糟践她们了?况且皇上那里的意思给你挑的两个都是去做格格的。”
胤禩沉默片刻,坚定的说:“福晋她比较排斥,一下子就抬进两个格格,我怕她受不住。汗阿玛那里儿子亲自去说吧,先进府做侍妾,等有了生养之后再给她们提位份。”
良妃张了张嘴,眼底满是担忧。
胤禩笑道:“额娘放心吧,儿子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
良妃到底还是没有劝住胤禩,他在乾清宫里待了两个时辰才出宫,随着他出宫的是两道圣旨,将张之碧之女张氏和毛二格之女毛氏指给八阿哥做侍妾的圣旨。
胤禩是被人用软轿抬着进府的,郭络罗氏得到消息着急的迎了出来,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焦急的问:“爷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胤禩拍拍她的手,不在乎的笑了笑:“没事的,就是膝盖有些不舒服。”
郭络罗氏顿时失声,眼泪簌簌的往下流,“爷是不是给汗阿玛下跪了?跪了多久?这大冷的天……快,快去打热水过来……还有盐,拿一个滚烫的盐包过来……”
胤禩艰难的走进屋内,直到做到软榻上才嘶嘶的吸着气,郭络罗氏将他的裤腿卷起,看到那青紫色的,肿得老高的膝盖,手指颤抖的触摸上去,哽咽道:“爷何必为了我受这份苦……”
胤禩将手放在她头上轻抚,柔声说:“咱们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