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使徒摩洛克被直接撞到了空间炉所在的那层舱体内,足足躺了十多秒时间,仍然处在极度愣神状态下,连起身都忘了。
这算得上是极度类人化的表现了,他因此而变得不再像个神,跟那些低等生物无限拉近了距离。低等生物常常会煞有其事地思考,却改变不了现状,疯狂才是他们的代言词,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奇怪。
就好比那条只有**力量勉强能看的虫子,居然放弃了刚刚捡回的临时生命,将火种能量全部灌输给了夜叉——摩洛克现在已能确定赵白城绝非诸生吞噬者,对阿卡玛的自杀行为就只是觉得可笑,完全莫名其妙。
这能代表什么?最后的挣扎?斗志的融合?一条虫对另一条虫的使命托付?
摩洛克觉得简直荒谬透顶,尽管赵白城扮演的这条虫确实强大到了离谱的程度,也不代表他就能颠覆最基本的法则。更别说是靠着一点点吸收力量的方式来完成可怜的逆转了,那根本就是在做梦。
对手迟迟不下来,自然是在拖延时间,他也确实需要时间去适应这场前所未有的战斗。以他所在的物种阶层而言,能够撑到现在,并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已经算得上是奇迹。
摩洛克不得不承认,这颗星球给自己带来了很大惊喜。现在他也不得不需要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如何终结游戏。
是的,终结。
星舰上的末日武器与使徒最强能力相维系,一旦释放,就算再多的虫子都只有毁灭一途。但按照原定计划,星舰抵达大气层时激活末日武器,才能达到最大威能。如果用在当下,对整个计划都会产生影响。
尴尬境地让摩洛克颇为恼火,考虑片刻后赵白城已直扑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神也会跟死狗一样躺着不动?”赵白城轻蔑地笑了笑。
“表象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你看到的是人也好,是狗也好,改变不了你我原有的定位。我只是在想应不应该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傲慢是原罪,你好像已经成了它的俘虏。”摩洛克慢慢悬浮而起,由于光秃秃的眉弓而显得格外诡异的脸庞上,又恢复了那种漠然与平静。
赵白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身后的空间炉,暗自皱眉。跟原先感知到的一样,空间炉充斥着神之本原转化而来的烈焰,能量流由于极度的浓缩已经从金炎变成了近乎白金色,浓稠如液体。因此这里变得更像个熔炉,规模上比预估的更大,炉体至少有数百米高,里面如转盘般转着无数巨型试管状容器。在能量之海的浸没下,一双双机械臂往容器中植入着最基本的生命组成部分——星核,随后从胚胎萌芽到成人躯体,发育成长过程在片刻之内就已完成。
泰坦的科技手段确实惊人,但这些却并非创造,而是再造。赵白城能感知到空间炉的能量灌输在遵循着某种轨迹,试管中逐渐成形的活物其实正是在修罗猎场中曾经见过的实验体,猎场显然不止一个,而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是从消散到重塑的过程。
这种程度的整体重塑,比起赵白城令异民完成的重生,要强过了万倍。所以说他现在掌握的还仅仅是神之本原的初步奥秘,没有触摸到核心层面。如果能真正学会如此威能,玛格罗姆和罗森的自我毁灭也将会被逆转,等到实力更进一步,手头保留的那些火种或许也能让魔人龙将完成临时复活。
是临时。
所有实验体造就的神仆大军,体内都存在着一个不可逆的倒数讯号,就跟赵白城造就的鬼卒一样。按照这种连泰坦都无法改变的自然法则走下去,暴爪尸良青影巴图等人都将在几天后重归死亡,没有人可以例外。
老天才是最强的,生老病死才是永恒不变的定律。阿卡玛说的帮忙,正是在这个方面。透过他的记忆、历练、和人生感悟,赵白城隐隐约约摸到了一条线,那潜藏的搏动如同阿卡玛的雄浑心跳,也散发着大地的泥土气息和熔岩海季风的硫磺味道。
活着。
不单单是自己要活,身边的人也同样得活下去,那是他们本来就该有的权利。作为入侵者,泰坦就像是冲入河流的鳄龟,横冲直撞地扑溅起名为“厄运”的浪花。老天却依旧如同一个尸位素餐的管理员,任由猎食场面在眼皮底下大举爆发,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
命运只能靠着自己去把握。赵白城以前同样是一尾游鱼,二十多年来游弋在世间长河,所见的大多是血盆大口和森厉长牙。他曾遍体鳞伤全身披血,以腐肉为食,骸骨为家,一步步撑到今天,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早已磨成了刀锋。
眼前的鳄龟自然是庞然大物,赵白城却已经掀了它一个跟头。最终的搏命时刻马上就要来到,他发现自己在想的东西有很多,以前那些曾视为软弱的情感,带来的竟是无穷斗志。
“或许你把救赎视为分文不值的空谈,可每一样经历过时光洗礼的事物,都已被证明了存在的必要。”摩洛克的语声变得空灵威严,整个身躯散发出的光辉与空间炉彼此融合,波动跳跃完全达成一致。
第六使徒骤然抬手,向着赵白城一指,“那污秽不洁的,必将得以清洗,焚净在这世间!”
强烈的审判之光席卷了舱体,威能与荒原上空那轮骄阳所形成的不可同日而语。赵白城却从原先所站的位置瞬间消失,跟着一声如洪钟般的巨响隆隆震开,从星舰内部散发,传遍了整个深渊!
他合身撞在了空间炉坚不可摧的表层,星舰的飞行势头甚至都被带着微微一滞!
“愚蠢的生灵,你难道还看不出我跟空间炉是一体的吗?以你偷去的那点神之本原,又怎么可能撼动我的共生结界!”摩洛克纵声长笑,指尖凝成的光矛如影随形,直刺赵白城。
赵白城不是在拿鸡蛋碰石头,而是在拿鸡蛋去开山!就神之本原的强弱对比上,他跟摩洛克等于是两个层面的对决,或许与飞蛾扑火来形容才足够贴切。但阿卡玛对法则更深一层的理解,却使得赵白城明白了空间炉不但是星舰上最危险的核心部分,同时也是第六使徒的致命软肋。它确实不该去碰,能量流可能引发的爆炸将毁灭一切,可如果不去打破它,第六使徒的能力将无穷无尽,斗到最后唯有败途。
这是柄双刃剑,赵白城已决定一试。
“轰”的又一声巨响,空间炉表面被撞下深深的凹坑,转眼间又恢复成原状。摩洛克轻蔑地笑了笑,光矛连掷,在赵白城身上开出一个直贯前胸后背的伤口,舱内的光域也变得更加浓厚,眼看着就要将对手的护体屏障完全烧尽。
空中灰芒一闪,凶戾气息陡然大盛,赵白城已拔出背后一支骨质战旗,反掷了过来。靠着强大的爆发速度,他正将自己变成围绕着空间炉急速旋转的黑烟,并躲过摩洛克的出手。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摩洛克吃了一惊,战旗上所携的吞噬能量,在所有泰坦的眼中相当于最为忌惮的病毒,他不得不临时结出光盾,将其挡下。
“轰!”
如雷的震荡中,赵白城第二次狠狠撞上了空间炉,加固着神之本原的液态金属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撞整颗地球,反噬力量令本原一阵天翻地覆。
扩散的声波早已引起了战场上异民的注意,部分强者分辨出赵白城的能力振幅,纷纷长嗥起来。正在星舰下方冲杀的巴图远远看了飞奔过来的暴爪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即便瞳仁中弥漫的黑炎也掩盖不了疯狂光芒。
随着重塑的火种一点点将力量提升到极致,复活的异民大多都感觉到了那个跳跃的讯号,明白这段临时生命终究有限,等讯号到达尽头,真正无可挽回的死亡终将来临。
能再次战斗,其实这就已经足够。
“上啊!”巴图狂吼,双脚在地面上跺出两个深坑,弯曲了膝盖。
附近成百上千的异民像巨猿般扑来,以巴图的庞大身躯为基石之一,往空中的星舰攀爬而去。他们缠绕在一起,化成一股酷似井喷的狂流,以彼此的身体作为借力点,一个踏着一个,一个踩着一个。最顶端的人不断掉落,不断又有新的异民从下方被硬生生推上来,一条巨大蜿蜒的触手就这么越变越粗,越升越高!
这恐怖到极点的景象让附近所有的神仆都怔住,原本僵硬如死的脸庞上充斥着茫然。当那条完全由异民组成的人潮触手搭上星舰边缘,战场上猛然起了一阵呼啸,风云变色。
暴爪第一个冲上星舰,双刀交错,带出半月狠狠斩向一名负伤落下的泰坦。泰坦大为惊讶,甚至觉得羞辱,随即却被大举登舰的青影尸良等人围住,这些虫子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让他隐约感到了难以置信的威胁。还没来得及施展神力,蚁群般的异民已蜂拥而上,那泰坦成了巨浪中的礁石,转瞬间被彻底吞噬,撕咬成渣。没过多久,星舰甲板表层就足足多出了上万人。
异民本就是最原始嗜血的野兽,即便能力提升至今,其中绝大多数也无法飞行。在完成野兽般的攀爬之后,他们望向那些由于空间炉震荡而不断坠落到甲板上的泰坦,狞笑着亮出爪牙,开始了同样充斥兽性的本能动作。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