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曼能在不惊醒赵白城的情况下,偷偷把他抬走,要蒙过一只同样在酣睡中的小肥狗自然也不算什么难事。主人被软禁的这些天,板凳甩着小短腿差不多找遍了部落,怒气冲冲把所有遇上的四条腿生物咬得死的死、残的残,还跑去霜狼那边跟几头座狼干了一架,动静之大连火鬃都被惊动。
如今主人已重新回到身边,从小主人变成了大主人,板凳却没显得有多惊奇,又恢复到懒洋洋的老样子,此刻抬起后腿还张嘴打了个呵欠。赵白城望向它那条腿指着的威廉,心中微微一动。板凳等于是小毒在体外的分身,这两个货似乎是在暗示,记忆碎片中看不清全貌的“她”,跟眼前的血族有某种关系。
赵白城怔了怔,眼神渐渐收缩。
祖曼仍旧在坚持自己的礼仪,只不过换了种方式,反过来向一干蛮牙介绍流毒队员。作为近些年唯一还能在呼啸古堡出现的部落成员,祖曼几乎从未被黑暗议长召见过,每次巴巴地赶去都被堡内异民当成笑话看待。他也不以为耻,常在自己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内四处转悠,混个脸熟,碰上谁都能搭两句话。这会儿倒像是关系极铁的老友一般,随口便将威廉等人的名字绰号乃至辉煌战例报出,马屁意味十足。
包括威廉在内,这五人中的三名男性都是血族,迥异的火种构造和血毒气息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威廉的全名威廉.冯.德库拉,并且祖曼连他父亲的名字都一字不差地记得,说德库拉家族古老而强大,在血族中威望极高,老德库拉更是亲王一级的大人物。威廉身为八阶血法师,年纪轻轻就已成为流毒小队的领袖,至今斩杀强敌无数,连叛出深渊的黑巫师长老到了他面前,都是撮指间灰飞烟灭。他在呼啸古堡跺一跺脚,梵蒂冈都要打颤,大批血族美女立誓要嫁入德库拉家族。甚至连秘教里的巫女都人手一张威廉画像,白天看着相思,晚上用来……
“够了!”威廉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当即一声怒喝。
这次来到蛮牙地盘的虽然只有五人,但却是流毒小队中最强的战斗组合,任务由黑暗议长玛格罗姆直接指派,事关重大。威廉并没有指望这些茹毛饮血的蛮牙能帮忙,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任务目标是什么,说不定还会拼死阻止。
现在连影锋山都还没上,自然不能把场面弄得太僵。威廉早已听说过这座雄伟奇险的大山吃人不吐骨头,携来的诸多尖端装备固然要派上用场,有个熟悉山地的兽人向导更加关键。有求于人谈不上,但威廉同样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大祭司显然是知道低贱肮脏的兽人终于有资格被利用了,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现在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本钱,又或者这种除了浪费时间以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地引见,能让这头老畜生在他的族人面前得到炫耀快感,并由此而满足空前膨胀的虚荣心。
“怎么样?我连呼啸古堡的人都认识,厉害吧!”威廉几乎能听到大祭司脑子里得意的咆哮声,一双剑眉在越拧越深的同时,手里的方帕已攥得快要裂开。但他不得不保持克制,只怕自己再一次表示出缺乏耐心,而又没有得到足够聪明的回应之后,会忍不住将这老畜生当场变成一具焦尸。
当然,不能杀,不能碰,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被威廉呵斥之后,祖曼显得脸皮厚如城墙,又屁颠屁颠跑到另一名流毒成员面前,像展示某种奇珍异宝一样,唾沫横飞地向族人介绍着。
“大祭司,你刚才踩到我了。”威廉开口打断,同时看了看自己的靴面。
确实是踩到了,只不过他刻意没有让开。
祖曼扑了上来,蹲在地上用衣袖擦着威廉的靴子,赔笑道:“哎哟,对不起啊,威廉队长最喜欢干净,人人都知道。你看我年纪一大,唉,走路都不会走了……”
威廉并未阻止,站得笔直如枪,没有任何表情。
但蛮牙不一样。
就连尸烈的神情都变了,阿莫罗索狂吼一声,火鬃颈毛倒竖,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力量提升。赵白城碰了碰暴爪,后者显然要比他老子奸诈得多,立即明白了意思,打了个短促的响鼻。火鬃毫不理会,但在祖曼笑嘻嘻瞥来一眼之后,他却跟阿莫罗索同时僵住,力场波动瞬间消散。
在以往的三大领主眼中,祖曼不过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但现在他们发现,有些东西跟自己以为的大不一样。
赵白城也同样在看着祖曼,直到他擦完那只皮靴,佝偻着身躯颤巍巍站起,威廉脸上露出不算满意但总算可以罢休的神情。
威廉身边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独眼独臂,左肩以下没有衣袖,赫然现出一支金属胳膊,前端同样分出五指。整条金属臂身太过庞然粗壮,跟完好的右臂完全不成比例,看上去酷似寄居蟹的大螯。他的独眼呈现着沙砾般冰冷的浅褐色,脸上皮肤粗糙如岩石,那只黑眼罩的存在更是为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粗犷肃杀之气。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不怎么像血族。祖曼却把“沙克公爵”这个称呼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说他是血族最强大的战士,最无畏的斗者,曾一人斩杀暮色审判团四名红衣,从出手到对方尽皆伏尸,自己连根毛都没掉。
大祭司的言辞虽然粗鲁,但叹服之心却是溢于言表。沙克公爵在保持着血族应有傲慢的同时,也勉强向他点了点头。
沙克的火种强盛度要比赵白城足足高出一等级,这意味着他的实力已经突破了八阶大关。
又一个八阶,还是战士。
赵白城瞥了眼身边两名大领主,火鬃和尸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显然已有所感应。蛮牙部落从远古时期一直到今天,始终延续着最纯粹的力量崇拜,全族上下除了战士还是战士,现在却连这个方面都被血族硬生生压过。
站在威廉右侧的年轻血族,同样穿着黑色制服,身后斜背一支改装后的狙击步枪。他样貌平平,体格也不算出众,却有双亮得出奇的眼。右手手指正搭在裤兜边,轻轻敲击腿侧,每一片指甲都是黑色,食指与中指几乎等长。
“花火”——大祭司夸张地叹息一声,报出了这个绰号。流毒小队中唯一有着战士、念修双重能力的七阶狙杀者,火器在他手中,等于是猛虎添翼。梵天前首领莫青帝就死在他的枪下,那时候地表和深渊的能力者等级划分还未变,花火还只是个游骑,等于一枪震动整个深渊。
花火冲着尸良笑了笑,似乎对这个比许多女人还漂亮的蛮牙很感兴趣。
轮到两名女性队员时,大祭司搓着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个……两位还是自己介绍吧!我知道是知道一点,可是嘴巴太臭,说错话就不好了。”
“好可爱的小狗。”穿着紧身皮衣的女队员忽然开口,目光直视的却是赵白城。
板凳刚趴回到主人大了不少的脚背上,舒舒服服地团成一团,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它没能听到这女子的语声,但赵白城却听得很清楚,于是咧嘴笑了笑,一口牙雪白。
赵白城身上就只套了条皮裤,光头赤膊,身上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但却如同刀刻。蜂腰宽肩的身形再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在众多蛮牙的围拢下,竟有种人兽难辨的感觉。
“你好像也挺可爱。”女队员的眼神更亮了,略带沙哑的声音更甜,更柔,甚至在发烫。
这么野性的男人,她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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