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端木幽凝给她服下去的自然不是什么夺命丸,只不过是一种药效极强的安神药而已。这种药会让人心神宁静,虽然不能言不能动,思维却不会停止。她就是想让薛镜月在生死之间反思一下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看看她能否走出执念,回归本性的自己。
看到薛镜月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唇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安详的笑意,端木幽凝终于松了口气:“很好,看来她已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东陵孤云点头:“希望如此!如果这样她还执迷不悟,我就不得不狠心做点别的了!”
比如说,暂时封存她的记忆,免得她真的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不过照情形看,这些比较过分的手段应该用不到了。
端木幽凝笑了笑:“其实薛镜月本性并不坏,只是因为对你迷恋太重,一时钻入了牛角尖,这才变得如此偏执。只要她能自己想清楚,转过这个弯来就好了。爱之一字,本就容易让人变得疯狂。”
想起两人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东陵孤云不由微笑:“嗯。不过恨之一字,也能让人变得十分可怕。因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端木幽凝又笑了笑:“薛镜月对你就是如此,否则她的执念也不会这么深。”
正说着,薛镜月突然晃了晃脑袋,她忙竖起手指说道:“嘘!她要醒了!”
当薛镜月听到那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她本能地以为自己正走在黄泉路上,说话的便是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所以当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东陵孤云那张依然俊美无双的脸,眼中立刻浮现出明显的惊异:“孤云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我知道了!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不必了!你快回去吧!黄泉路可是条不归路啊!”
东陵云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淡淡地笑了笑:“镜月,你没有死,这里是阳间,并非黄泉。”
这次轮到薛镜月怔住,片刻后不由翻身坐起,本能地四处打量:“什么?我没有死?可我刚才分明看到了……”
不错,这里依然是那个小帐篷,帐篷内的一切也都没有变,却又哪里来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或许唯一改变的,就是薛镜月的心,准确地说,是她的心境。
因此此刻她已感觉不到方才的暴戾阴狠,那缠绕她许久的妒忌和怨恨竟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心中只有一片宁静,一切宛如当初。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端木幽凝一笑开口:“薛姑娘,方才在生死之间,你想到了些什么?”
再度看到她,薛镜月竟也很难再生出妒恨,虽然仍有些本能的不舒服,语气却已变得平和:“你给我解了毒?还是那根本不是毒药?”
“后者。”端木幽凝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给薛姑娘一个机会,让你体会一下当死亡降临的时候,你原本执念的一切果真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吗?”
没有。薛镜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答案。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会化作一片虚无,而那一刻她才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人首先必须活着,爱或其他的东西才能有所附丽。
见她沉默,端木幽凝微笑着追问了一句:“如何?”
“你不必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薛镜月开口,眼中有着迷茫之后的大彻大悟,一片清明,“你说得对,方才在生死之间,我才发觉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十分可笑,根本毫无意义,简直是在浪费大好年华!所以你们如果不放心,只管杀了我。反之,我绝不会再纠缠孤云哥哥。”
东陵孤云终于松了口气,却依然有些怀疑:“镜月,你真的想明白了?我是瞧你越陷越深,才决定响鼓用重锤敲,看你能否大彻大悟……”
“谢谢你的重锤,孤云哥哥。”薛镜月站了起来,唇角有一丝宁静的笑意,“你已经把我敲醒了,我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你若不相信,随你处置。”
东陵孤云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一语不发。他的眼宛如深潭,会让一切谎言无所遁形!然而薛镜月却并不回避,就那么静静地与他对视。
良久之后,东陵孤云终于温和地笑了:“我相信你。正如幽凝所说,你本性不坏,只是迷失了自己。也怪我只是一味地逃避,未能及时给你正确地引导。幸亏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否则我难辞其咎。”
薛镜月摇头,只是觉得身心俱疲:“我累了,孤云哥哥,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便都过去了!所以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你:经过了这么多,我还是你的妹妹吗?”
“是,”东陵孤云毫不犹豫地点头,“镜月,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这个妹妹,是你放弃了我这个哥哥,硬要强求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自然无法给予。”
“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将永远是我的哥哥。”薛镜月叹了口气,接着转向了端木幽凝,“至于你,原谅我还无法完全释怀,至少目前为止,我与你非敌非友。”
端木幽凝不在意地微笑:“我明白。你如果此刻便与我亲如姐妹,那才说明有问题。”
薛镜月笑笑,渐渐恢复了以往的聪慧:“还有,所谓响鼓用重锤敲,应该是你的主意吧?孤云哥哥虽然号称冷酷无情,其实却是面冷心热,真要比起来,他行事远远不如你绝。”
端木幽凝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薛姑娘,你若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准,便足够与我一较长短,说不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薛镜月又笑了笑:“既如此,我先回去了。当然,如果你们依然不相信我,随时可以给我下真正的剧毒,我死而无怨。还有,你也可以随时用你的神眼看看我在想什么。”
说完,她终于转身离开,至少脚步已比来时轻快了许多。看着她的背影,东陵孤云依然有些担心:“幽凝,你说她是真的完全想明白了吗?”
“完全释怀是不可能的,那毕竟需要时间。”端木幽凝安慰一般握住了他的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应该不会再拿你的秘密要挟你。至少我看她的眼神已经宁静了很多,不再那么充满戾气。”
“我看也是,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东陵孤云点头,“我就是觉得她的转变太突然,生怕这又是她的阴谋。”
端木幽凝摇头:“你放心,不会的。转变突然是因为我的‘重锤’奏效,她已经在真实体会到死亡的瞬间明白了很多。说得简单些,她只不过是‘忽然想通了’。”
诚如某本书上曾经说过的,“忽然想通了”这五个字说来简单,要做到可真不容易。
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得道,就因为他忽然想通了。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才总算“忽然想通了”。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你能“忽然想通了”,你就不会有烦恼,但达到这地步之前,你一定已不知道有过多少烦恼。
所以一个人若能“忽然想通了”,他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少。譬如薛镜月,她就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忽然想通了”。
东陵孤云也是不俗之人,自然立刻就明白了端木幽凝的意思,这才真正释怀地笑了起来:“说得好。幽凝,镜月若能想通,那么得到解脱的将不仅仅是你我,她自己,更有千万万万个无辜,所以你功不可没。”
端木幽凝抿了抿唇,眸中突然浮现出一层动人的玫瑰色:“既然我功不可没,那么湛王殿下打算如何犒劳我呢?”
不经意间看到她的眸子,东陵孤云不由心中一动,心跳登时变得不规律起来。深吸一口气,他却移开了视线:“幽凝,不要引诱我。你知道的,我已经克制了很久,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端木幽凝笑笑,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我告诉你,如今你已经不需要克制呢?”
东陵孤云的气息突然一窒:“你确定?”
“我很确定。”端木幽凝点头,“别忘了我就是大夫……哎呀!你慢些……”
一句话还未说完,东陵孤云便突然用力将她压倒在了“床榻”上,一双眼眸炯炯有神:“既然如此,明天早上你可能会无法赶路。”
端木幽凝不由瑟缩了一下:“这样?那我……”
“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东陵孤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邪魅的笑意,“这叫玩火者必**。”
话音未落,烛火已经熄灭,端木幽凝只来得及感到他温热的双唇落下,便不由自主地沉沦在了他霸道中不乏温柔的攻势之中。
薛镜月的问题总算解决,二人也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何不趁着正青春年少,好好享受本该享受的一切?
然而不久之后,就听端木幽凝娇声央求:“王爷,不要了吧?我好累……”
“不急,天还早。”某人精神奕奕地说着,“我不会把你累坏的,放心。”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