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大婶带着秦清铎他们，去邻村上私塾了。”
秦清远忽然开口，一句话就让王氏明白了他的心情为什么不好。
之前整个秦家村里，能上得起私塾的孩子寥寥无几，秦清远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村里的小孩子多少羡慕他的，可是现在……
自从跟大房分了家，秦家的日子就一天过得不如一天，秦氏把钱财看得很紧，秦旭又三天两头地回家要钱，要不到就打人，还弄不到钱，就把家里的禽畜抓出去卖。
家里没了钱，秦清远也就交不起书本费和纸笔费，退学自然成了理所当然。
现在让他看着大房一家高高兴兴地去上私塾，心里又怎么会高兴。
“清远……你……”
王氏有心想要安慰儿子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儿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拒绝，她这个时候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没用的。
“清远，你给娘一点儿时间，娘一定会让你回去念书的。”
王氏一句话脱口而出，秦清远身子一僵，停下脚步缓慢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扯出一抹冷笑来。
“娘，你的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还要我相信吗？”
他早就习惯了娘的逆来顺受，家里的日子过成这样，她还想着得过且过，他又能对她抱有什么希望？
眼看着儿子眼中的漠然和不信任，王氏的心被撕扯得生疼。
这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命啊！
若不是为了他们，她又何必忍气吞声地在秦家过这样的日子？
王氏狠狠咬着嘴唇，直到口腔里都充满了血腥味，她还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
“清远，娘跟你保证，绝对会让你重新回去上学的！”
王氏再度郑重地说。
秦清远再度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忽然发现娘亲似乎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仔细地盯着王氏看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道：“好，我等着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送我回去念书。”
“娘，那我呢？哥哥能回学院念书，那我是不是也能不用再干活了？”
秦清菲不甘示弱地问着。
要是能重回以前的生活，那就太好了！
她可受够了现在的日子，就不说是刷锅刷碗了，就是自己的夜香桶她都不愿再拿去倒掉涮干净，那么臭那么脏，谁能受得了啊！
王氏没有答话，她先把秦清菲扯起来，又走过去拉住秦清远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寻常的狂热说：“走，娘带你们讨个公道去！”
“娘，你要干嘛？上哪儿讨公道去啊？”
秦清菲一头雾水地问，还没等她想清楚，已经被王氏拖着往门外走了。
秦清远倒是默不吭声地跟着，他很想看看娘是不是一时冲动，若是冷静下来之后，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现来。
王氏也没关院门，反正现在家里也已经不剩什么了，根本不怕小偷上门。
她拉着一双儿女，就急匆匆地往村长家赶。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正是家家都在准备午饭的时候，王氏还没到村长家门口，就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秦清菲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正准备跟娘抱怨她饿了，就看到娘瞥过来的目光。
她蓦地一愣，那目光充满疯狂和焦灼，还带着不耐烦的冰冷，这样的目光她似乎在哥哥的眼睛里看到过。
“等会儿到了村长家，管好你的肚子，别给我丢脸。”
王氏的话让秦清菲更加确信自己不是错觉，娘是真的变了，变得陌生，变得似乎……更强硬了。
有人注意到了王氏母子的举动，尤其是看到王氏的表情很不寻常之后，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似乎又有热闹可看了。
有的人端着饭碗就跟了上去了，而有的人则是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匆抓了一把花生之类的踹在袖子里，就往村长家赶过去。
等大家赶到的时候，王氏已经站在村长家门口了，只是她也不进门，也不哭不闹，只是直勾勾地往院子里瞧着，那眼神和状态让人看了就是一阵不寒而栗。
之前王氏去求莫如玥的时候，都是跪在大门外痛哭的，可这回她到底是想唱哪一出？
“各位，你们不在家里吃饭，跑到我家门口来聚着干嘛？”
一个年轻女人被被外面的嘈杂声给惊动，从屋子里走出来，立刻就被门外乌压压围着的一群人给吓了一跳。
王氏站得有些偏，被大门挡着了身影，从那女人的位置看过来根本就看不到她们。
“柳氏，快去叫村长出来吧，这事儿啊，你是处理不了的。”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旁边隐隐传来几声低笑，很快又被压住了。
柳氏是村长的大儿媳妇，听到这话又往门口走了两步，这才看到站在门外的王氏母子三人，她也被王氏脸上的表情给吓住了，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让她直接去把村长请来。
她也是个聪明的，干脆不沾这件事儿，一转身回屋去找村长了。
很快，村长也从屋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媳妇米氏，嘴里絮絮叨叨地说：“有什么事儿不能换个时间，非要等吃饭的时候来，难不成还想蹭顿饭吗？”
这样的事之前就发生过一次，那时候王氏头上还带着伤，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了，就带着一个大海饭，在傍晚吃饭的时间里找上门，讨要了些馒头米粥回去。
现在居然大中午就跑过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这架势是打算赖上她家了？
村长听到后，回头瞪她一眼，米氏就立刻把嘴给闭上了。
从屋里到院门口不过就是几步路远，米氏的嗓门又不小，外面那么多人围着，这不是让人看他们家的笑话吗？
“秦二家的，你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这个时候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村长被王氏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每次都是哭唧唧的诉苦，让人看着听着都心烦。
“村长，您是秦家村的村长，也是秦氏宗族的族长，我只能找您主持公道了，若是连您也不管，我们娘仨就活不下去了。”
王氏一开口就是这话，倒是没有出乎村长的意料，果然又是来哭穷的。
“柳氏，去，给你嫂子装袋子粟米，再拿几只馒头饼子来。”
他转身对大儿媳吩咐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被王氏给打断了。
“族长，您这些东西够我们母子活多久啊？还是咱们吃完了再来领？我请您是给我主持公道的，不是来讨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