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明明是赏月的好日子,泰和居的小院里却多了几分尴尬。
云重紫就站在关安哲对面,背着所有人,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此时正冲着眼前的人挤眉弄眼,“表哥,怎么没喝酒就开始说胡话了。”
关安哲瞧着她滑稽的样子,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笑起来,云重紫这丫头实在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他起了玩笑之心,当着所有人的面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丫头,我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低而缓,像是吹响的陶埙,浑厚中带着古朴的沧桑,足以魅惑天下人的心。
云重紫心中莫名一动,慌乱地抬起眼,这才发现关安哲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了自己,那双汪洋一般的水色蓝眸闪烁着星辰一样的神秘的光,只要望进去,看到底,就把心魄摄取虏获。
膨胀的悸动不知在何时在何处砰地一声爆裂开来,她慌乱得近乎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耳边嗡鸣,浑身倒流起一股叫骇然的冷血。
在关安哲面前,一如初见,云重紫总是害怕他的。
关安哲似乎察觉到她想逃离的情绪,微微一蹙眉,未开口风已动,不怒自威,就这样动了气。
这个丫头,她以为自己还跑得掉吗?
旁边的人没听见关安哲的话,但气氛已经被关安哲的冷脸凝结得越发让人喘不过去,云呈祥见两个人的表情不对,立即推着云锦鹏上前打圆场,“说起喝酒,咱们是不是该入席了?这饭菜都凉了,是吧,锦鹏?”
云锦鹏不喜欢关安哲,瞧着他的冷脸,他面上也一片黑云,冷声道:“是啊,快点吃饭吧,早吃完早点歇息了。大姐姐,坐我身边来。”
两个人也不全是因着今日云致远打招呼才会对关安哲有所顾忌,只不过是不想让云重紫为难。
云重紫对他们二人笑笑,也没把关安哲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关大爷素来是霸道惯了。
“呵呵,方才关王爷和大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如也和我们说说。”
宴席就摆在泰和居的小院里,夏风吹拂,倒散去不少暑气,几个人落座后,云秀荷就坐在甘娜公主身边,她的另一边是云呈祥。
云重紫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对面坐的是甘娜公主,她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云裳和鹏哥儿,关安哲则坐在甘娜的另一边,她笑着回答:“哪里说了什么悄悄话,妹妹怕是听错了。”
“我有听错吗?”云秀荷笑嘻嘻地问向一旁的甘娜公主,“公主,你方才应该也看见他们说悄悄话了吧?我这个大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如今来了可真好,也有人给我做个证,省得这个家里都被那些给狗看病的人,搞的乌烟瘴气。”
“云秀荷,你敢不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云锦鹏握着酒杯,像是对面的人若是敢再多说一句,随时都会把酒泼到她脸上。
云秀荷看出云锦鹏的想法,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又说错什么了,根本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才不敢说呢。”
甘娜的脸蒙着白纱,只露出那双妩媚的凤眼,只不过眼底却是万重冰山,冷冷一扫,全是寒峭。
云重紫端着酒杯站起来,“哪里是什么悄悄话,表哥只是嘱咐我别忘了给公主敬酒。表哥和公主到侯府小住,是我们府上的荣幸,让小小侯府蓬荜生辉,其他公侯之家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们可以和公主多亲近呢,这里我就代表这些弟弟妹妹敬公主和表哥一杯,略表心意。”
说完,云重紫一杯下肚。
甘娜的眼梢微挑,余光看向面无表情的关安哲,似笑非笑道:“三杯,方才你们不是说要喝三杯?”
“好,三杯就三杯,今日公主和表哥刚到,我心中也高兴。”云重紫拎着酒壶又斟了一杯。
“三娘,你慢点喝,小心醉了。”
云呈祥不放心地劝道,又对另一边的云锦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甘娜这是故意为难云重紫。
“没事,放心吧。”云重紫笑着端起杯,“方才说好的连喝三杯,我酒量浅,等一下说胡话你们可别埋怨我啊。”
关安哲冷着脸看着,云重紫一杯酒下肚,整个脸就红扑扑的了,三杯喝完,眼神都在飘,不知道看向何处。
云重紫把空酒杯倒了倒,“怎么样喝完了!我没事的,你们就是大惊小怪。”
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啊,那个……二妹妹方才说话我可不愿意听,你怎么能说我是给狗狗看病呢,饶是我可以给狗狗看病,但我不只给狗狗看病啊,若是你说我是兽医的话,嗝……”
坐在她旁边的云裳担心起来,“大姐姐,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云重紫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露出小白牙,“才三杯酒,我怎么可能喝多呢!”
她的手指向云秀荷,“我刚才还记得,二妹妹说我是兽医呢,可是啊,二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上午还给……给……”
她的手又指了指她的身边,大舌头地笑道:“给公主诊治呢,你这么说,又至公主于何地啊。”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云秀荷满脸涨红地吼过去,“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啊是啊,我一喝酒就胡说八道,你们可别介意啊。”云重紫笑笑。
桌上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云裳听出云重紫是故意的,也看出她确实是没喝多,连连把话引到一边,也省得公主和王爷尴尬,自从她听说甘娜要住进来,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和她结识,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巴结的机会。
“说起来学医,国子监马上就要考试了,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进国子监学医呢。”云裳笑着拉着云重紫的胳膊,“大姐姐,这次考试你肯定能进国子监的,虽说国子监只会选取最优秀的人进宫当女医官,但大姐姐肯定没问题的。”
“哼,学医有什么了不起。”云秀荷撇撇嘴,“我早就是国子监的学生了,那医术根本就没人去学,哪个公侯子弟去学那个,还不够丢人的。”
云裳脸上有些讪讪,“可是咱们大元尚医,能进宫当女医官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学医哪里丢人!”云锦鹏哼道:“自己学不来就见不得旁人也学吗?”
云秀荷见一桌子人都在针对,而甘娜不说话,关安哲则是只浅酌不语,她气得涨红了脸,“学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话说回来,鹏哥儿也该进国子监学习了,只是你这腿……”
提起自己的腿,云锦鹏反而没了之前暴戾,面上淡淡的,“学医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三娘,我的命又怎么会好。有她在,我早晚会站起来的,你不用操心,我只愿你这一辈子都别生病,就用不着大夫,呵呵……”
云锦鹏冷笑两声,云呈祥听到云秀荷的讽刺,脸上也有些难看,只是他作为大哥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呵斥,淡笑着对云锦鹏道:“锦鹏说的不错,有三娘在你的腿早晚会好起来的,一双腿站不起来照样可以去国子监学习,这事就不用秀荷担心了。”
“哼,一个瘸子能学什么!”云秀荷嘀咕。
甘娜公主听到她们交谈,突然来了兴趣,冲着旁边的男子说道:“王爷,我可以去国子监学习吗?我也想学医。”
她的声音甜甜的,与往常的爽利不一样,听得云呈祥虎躯一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祥哥儿看了一眼沉默吃菜的云重紫,见她面上淡淡的,也就没插话。
关安哲偏过头看了甘娜一眼,沉声道:“你学医做什么?”
“我是瞧着三娘学医,有这么多人喜欢,呵呵……”她的笑声让人听不懂,凤眼与关安哲斜睨,“我也想学学三娘,讨得王爷欢喜。”
“三娘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可不是讨好男人的!”云锦鹏啪地一声把筷箸拍在桌上。
甘娜娇笑着,“锦鹏你误会了,我也是想治病救人啊,我这身子……三娘是最清楚不过了,求人不如求自己,等我医术有成,也可以让自己好起来。”
云裳接话道:“公主也想学医吗?只要通过考试都可以进国子监学医的,今年国子监的医学向所有人招考,无论男女大小,只要通过考试就可,只要进了国子监还可以选修其他科呢。”
甘娜来了兴趣,拉着关安哲的胳膊娇笑道:“王爷,我也想去。”
关安哲的脸始终没有表情,在甘娜的手楼上自己的胳膊时,浑身一动不动,只是冰眸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地瞥了一眼,甘娜就如被冰山冻住一般,僵硬地收回手。
面纱下的嘴角恶毒地勾起,目光凝聚起残冷的光,“王爷,这是不允了?”
“只要你考进去,也是为我们大金争光。”关安哲的态度不变,声音冷得掉渣。
但凡关安哲开口,气氛都会骤降。
云重紫冲祥哥儿眨了眨眼,祥哥儿立即明白过来,笑道:“光喝酒吃饭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点其他的,来助助兴!”
“好啊。”云锦鹏附和,“只是不知道玩些什么是好?”
两个人的目光齐聚到一处,云重紫摆了摆手,“你们别看我,我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行,就是拿针都绣不出花来。”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觉得害臊,笑着对云裳提议,“不如二妹妹弹个曲子吧,你最拿手了。”
“我……”
不同于云重紫的厚脸皮,云裳却脸皮薄的很,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我的琴艺实在拿不出手。”
“有什么的,都是自家人。”
云重紫鼓励她,反正有个人吹拉弹唱的,总比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好,云秀荷嗤了一声,“她的琴艺却是不怎么样,不如我在旁边吹箫。”
“那你们就合奏一曲岂不是更好,都说二妹妹的箫声是咱们永康数一数二的,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云重紫提议。
甘娜一听她这么说,也不甘示弱,问向云锦鹏,“可有剑,不如两位妹妹合奏,我就舞剑助兴吧。”
云呈祥心中暗道不好,云锦鹏也正要拒绝,就被云重紫笑着截住话头,“有的有的,我记得房里就有一把。”
云重紫命人去拿,另外两个人的乐器,泰和居也有,三个人布置好,就走到院子中,就听云裳突然素手一拨,清脆的乐曲流淌而出,坐在她身边的云秀荷持着长箫,红唇一启,悠长的声调瞬间响起,两个人的音调在空中纠缠,似乎各自化作成两只蛟龙在空中纠缠,而甘娜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暗中较劲,她的舞姿一起,风吹纱动,剑刃在月光下露出森然的白光。
云重紫正看得入迷,坐在她身边的鹏哥儿在她腿上掐了一把,疼的她龇牙咧嘴,“怎么了这是?”
“你明知道那个什么公主的不怀好意,还让她去舞剑。”云锦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省得大家坐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尴尬。”云重紫笑笑。
云锦鹏觉得她不争气,“你就不怕她们把你们给你比下去。”
云重紫叹口气,“鹏哥儿,这做人呐何必事事出头做强者,其实你不知道强者是很累的,示人以弱小,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呵。”坐在对面的关安哲把她俩的话听在心里,似笑非笑道:“表妹还真是想得明白,你看透了世间,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云重紫无语地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许是喝了酒觉得有些糊涂了,怎么她有些听不明白这关安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喝多了,还是自己喝醉了?
不过她还真是忘记一件事来,她拍了拍脑袋,绕过云锦鹏坐到关安哲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来,“关表哥,你的匕首……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这是你的了。”关安哲抓着杯喝下酒。
“我记得达魁说这匕首是金国皇室流传下来的……我无功不受禄。”
云重紫把匕首推到关安哲面前,“这么贵重我可不敢要。”
“那你想要什么?”关安哲把凑到嘴边的酒杯放下,勾起嘴角,“你想要天霸。”
“之前想,现在也不想了。”云重紫笑笑,“不是我的,我是不会奢望,更不会要。”
关安哲把嘴角勾得更深,“方才还夸你想的明白,如今看来,你是真的看不透自己的心了。等你想清楚了,这匕首我自然会拿回来的,先留在你那防身用吧。”
云重紫见关安哲今晚上说话云里雾里,她也只能云里雾里地应对,扶着额头泛起迷糊,“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喝多了,这头有些糊涂,等今晚回去一定要喝点醒酒汤才是。”
关安哲的目光突然狠戾起来,过她的肩膀阴森地看向她的身后。
院中舞剑的甘娜在月光下确实是美的,银灰在她的身上铺了一层迷离而又神秘的光,白纱在空中飘动,她每一个旋转的舞姿像是夜空中翻飞的蝴蝶,冰冷孤傲,蓝色的眼眸里风云变化,每旋转一次,她的目光都直直地落在云重紫的身上。
甘娜感受到关安哲警告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出鞘的剑气在月光中舞动得行云流水,就在她的旋动中,剑光一闪,直逼向云重紫,她渐渐在靠近,只是都不曾碰触到她的一丝一毫。
她对关安哲的警告视若无睹,更不惧云呈祥和云锦鹏的怒气,云重紫感受到剑气在逼近,慢慢转过身,正看到甘娜的剑尖都已经抵在自己的鼻尖,她淡漠地垂下眼帘。
云呈祥气极厉声喊道,“甘娜你想干什么!”
“舞剑而已!”云重紫给他使了个眼神,“不要吓到公主。”
云锦鹏的十指紧紧地扣在轮椅上,而云重紫身后的关安哲也冰冷地勾起嘴角,目光带着冰狠,似乎已经幻化成一把利剑与甘娜缠斗在一起。
甘娜的利剑一挑,她猛地退了两步,白纱舞动,月光如水,她如轻影的舞姿与黑暗融为一团,最终云裳一指颤抖,败在云秀荷的箫声之中,她才不情不愿地收起利剑,向所有人行礼。
“好。”云重紫带头鼓掌,“几位妹妹就是样样比我强,琴棋书画,舞剑吟唱,都是咱们永康拔尖的。”
云秀荷得意地瞪了云裳一眼,“那是自然的,我在国子监的长箫最好的。”
云裳搅了搅手中的帕子,“还是姐姐厉害,日后我去了国子监,必定要向姐姐讨教。”
“你先进了国子监再说吧。”云秀荷哼了一声。
甘娜把剑收入剑鞘,扔给云锦鹏,“你的剑还不错。”
“呵呵,公主的舞姿也是让人大开眼见。”云锦鹏把剑扔在地上,“每次都要伤到大姐姐,可是每次都差一点点,当真是好技艺。”
甘娜的嘴角在白纱下勾起,“我怎么会伤三娘,她可是我们王爷的表妹呢,伤了谁我也不能伤她,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可是要和三娘做好姐妹的,我想进国子监学习医术,少不得要向三娘讨教。”
云重紫知道甘娜是不会当众伤她,她确实不喜欢玩阴招,但也不蠢到让旁人拿捏住把柄。
她笑着勾起嘴角,“我学医的时间也尚短,哪能谈得上讨教,若是公主想学,我认识几个医术好的大夫,倒是可以去学习一番。”
“既然如此,那也少不得麻烦三娘了。”甘娜爽利地坐下来,拎起酒壶斟了一杯酒,“这杯我先敬三娘表示谢意。”
云呈祥拦住,“三娘已经喝了不少了。”
“是啊,我替她喝。”云锦鹏在旁附和。
云秀荷看到家里的两个男子就像是云重紫的左膀右臂似的,不满地撇撇嘴,“人家甘娜公主一番好意向三娘敬酒,也是给她脸面,你们这般像什么样子,岂不是让公主下不来台嘛。”
云重紫似是嗔怪地看向左右,“这酒我得喝。”
她端着酒杯站起来,与甘娜碰杯,“公主请。”
这一杯酒下肚,云秀荷也站起来和云重紫喝,那边的云裳也不忍落后……
一晚上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要灌醉云重紫,云锦鹏和祥哥儿见拦不住,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只有关安哲一人最沉得住气,始终冷眼旁观着一切。
将近子时,酒席才散去,祥哥儿说要送云重紫,被她拒绝,“院子里都是女眷,让外人知道不好,如今你可是武状元呐,凡事要小心。”
“可是……”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走在前面的甘娜。
云重紫笑了笑,“放心吧,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还有芍药陪着不是!”
她向祥哥儿挥了挥手,芍药扶着云重紫,另一只手还牵着天霸往回走。
这到了夜里,整个侯府都被黑幕笼罩,走到池塘旁,身后忽然有黑影闪过,芍药吃惊得回过头,不知被什么打中昏倒在地。
云重紫心中一惊,也没想过惊动其他人,任由那黑影就摸到了她身后,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只听那人冷冷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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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连上八天班呢?还是今天休息?
你们是学生呢?还是上班的多?
tat你们都不和我说说话……来嘛来嘛说说话~
不然我觉得大冬天好冷清哒!
明天会把今天这五千补回来的!争取一万五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