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魏玲文就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认罪,“老夫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请您责罚。”
屋子里忽然静悄悄的,只有魏玲文一人磕头的声音,谁也没扶着她,额头很快就磕破皮出了血,连云裳也只跪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去拦着她。
云致远终是不耐,抬起脚就踹了上去,“你这个贱人,就算是……”
他想说就算是要害三娘子也别把心思动到老夫人身上,可是这话他有怎么能说出口,似乎察觉他要说什么,云重紫歪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云致远瞧见立即心慌,又是一脚踢下去。
“父亲,姨娘她也只是一时糊涂啊……”云裳抹着眼泪低声哭道。
云老夫人本来就刚醒,身子又弱,屋子里磕头声,哭泣声,怒骂声交织成一片传入耳朵里,脑子嗡嗡作响,心中也冒起了火,“你把她踹死又有什么用!本来这药根本没法证明是谁下的,你们走后,钱院使就拿着三娘的药丸给我吃,我就醒了,谁承想居然有人把吴妈妈抓过去,想害她!你们真是糊涂!”
她满眼怒火瞪向一旁,矛头直指沈怡琳,“陷害了三娘子,如今又来算计我身边的人,我看你们根本是想让我去死才是!”
“老夫人,是儿媳的错。”沈怡琳也急忙跪下,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儿媳也是心急得乱了,既然大姑娘口口声声说不是她,那必然是另有他人,我下午又见着吴妈妈不在屋子里,想说去她房里找找看,没想到居然翻出了那毒药,儿媳也不曾知道是有人害她的呀。”
沈怡琳一脸的后悔,反倒让云老夫人有气无处撒。
“那你也不会动动脑子,吴妈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害我!”
“这个……”沈怡琳低着头叹了声,“哎,魏姨娘也是您身边可心的人,又谁承想她会做出这种事,想来她陷害您能轻易得手,也是因着平日里与您最亲近,您最信任她的缘故,有些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她伸出手猛地戳向魏玲文的额头,“老夫人真是看错了你。”
魏玲文略微臃肿的身材轻晃两下,她被沈怡琳戳得痛了,也只哭并不为自己辩解一分。
云老夫人听出沈怡琳那话中的嘲讽,更是火冒三丈,怒得急喘起来:“好,好得很啊,我这还没死呢,你们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什么话都敢噎我,别说我在这,更有旁人在场,先前我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呢,今日的事我就好好查查,到底是不是魏玲文所为,还是有什么人使了手段让她来背黑锅,我眼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
“祖母莫生气。”云重紫上前给她拍了拍背,“请您莫伤了身子,不然才是中了某些人的诡计。”
“你这孩子……”云老夫人叹口气,“先前的事钱院使都和我说了,真是难为你了。”
“祖母三娘受些委屈不怕,只要找出害您之人,我就是被撵出去也没关系……”云重紫轻声道。
叶老夫人在一旁看了心生不忍,“云儿,你家这孙女极好的,这是你的福气。”
云老夫人听到自己的老姐妹这么说,心里不由得意一番,冷厉地扫向众人,“魏姨娘,你是从我这出去的,你是什么脾气秉性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若是争宠使手段的,今日你又岂会如此不受宠!”
沈怡琳低着头冷冷地瞥了魏玲文一眼,她这个温吞的性子,就是让她使手段,她也不会得到云致远的宠爱的,长得又一副蠢样子,背个黑锅都无法把话说清楚,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她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她在心里冷哼,但又不敢露出半分,生怕云老夫人看到又落了话柄。
云老夫人见魏玲文只咬着下唇不说话,继续道:“你说你害我,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害的。”
“我方才说过了,是我把药下在粥里……”
云重紫突然打断她的话,“魏姨娘可是有两天没过来请安了,老夫人的毒是十二个时辰内的,而且那毒又快又猛,我把过脉,应该是今日的事……”
魏玲文的脸阵阵发白,眼神慌乱的看向一旁,速度极快,也不知道目光到底指向何处,但可以看到她身边的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她急不可耐地承认,“当然是今日!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我自然要趁此机会下手。我把粥熬好了,交给……交给了……四姑娘……”
云裳听她这么说,身子一晃差点晕倒,“你说……说什么?”
她满脸尽失血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玲文流下两行忏悔的泪珠,“但是四姑娘并不知道那粥是什么,只以为是我专门孝敬老夫人的,最近老夫人身子不适,吃的都是清心寡淡的,今日厨房又都是大鱼大肉,老夫人必然要吃几口,如此一来就查不到我头上来,又可以诬陷最近大姑娘……”
“你个毒妇!”云致远怒骂。
云重紫却还是不信,疑惑地问:“那就请魏姨娘说说那毒药都是用什么制成的?”
魏玲文见她咄咄逼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放声嘶吼过去,“云重紫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若是背不出来那毒药就能洗清我的罪过了吗?你是想帮我还是想借我的手害其他人?我告诉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那毒药的配方我是不会背的,不然让旁人知道岂不是害人!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毒是我下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云重紫见她执迷不悟,也沉默下来,云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老夫人……”魏玲文见到云老夫人动怒,声音弱下来,“是我愧对了您,是我对不起您啊。”
沈怡琳见云老夫人也默认了此事,急忙道:“此事既然是魏姨娘所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魏姨娘,我们府上是容不得你了,来人啊……”
魏玲文脸上一片死灰,但也不反抗挣扎,只像只困兽一样等着被宰割的命运,她看向云裳的眸光里充满了复杂而又灼人的情感,那样悲凉的目光让人看了都心生不忍。
“等等。”云重紫见沈怡琳要叫人,忽然说道:“那毒根本不是魏姨娘下的……”
听到她这么说,不少人慌乱地看向她,而魏玲文更是挣扎地站起来,朝她大声怒吼:“我说了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又什么证据不是我做的,云重紫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今日之事是我对不起老夫人,但我害你我从不后悔,就算我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魏玲文生怕云重紫还要说什么,趁着所有人被自己的怒吼声怔住之时,一头撞都墙上,嘭地一声,头破血流,满墙都是血渍,鲜血淋淋,好不恐怖,她整个人立即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跪倒在地上。
云老夫人看到那血腥的一面,也急喘了两口气差点昏厥过去,叶老夫人和着吴妈妈把她扶起来往里屋走去,沈怡琳急忙招呼下人去抬魏玲文,云秀荷尖叫了两声又撇撇嘴,看到云重紫一脸淡漠的样子,啐了声:“大姐姐,真是好手段啊,”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云致远也无心过问此事,拂袖而去。
始终跪在地上的云裳要昏不昏地喊了声,“姨娘……”
她还是背对着墙而跪,根本不去管魏玲文到底是死还是活,脸上的悲戚神情也是淡淡的,泪痕未干,云重紫看过去的时候,她的眼底闪过一道狠毒。
云重紫眼梢一挑,劝道:“妹妹还是不要伤心,我会尽全力治好魏姨娘的,而且……”
她垂下眼帘,掩去目光中的冷漠,“我相信这事不会是魏姨娘所为。”
“我知道姐姐是相信姨娘的。”云裳低泣,“可是祖母和母亲已经这么认为了,再多说已经无意了。”
“难道妹妹不想替魏姨娘翻案?”云重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她这么急着去送死,不知道是要替谁掩饰呢!”
云裳的身子猛地一震,眸中凌厉的光乍现,但又迅速闪过,仔细一看就见她露出哀戚,“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的如姨娘所说要借着她的事害别人吗?姨娘害你是不对,但你也不能利用她,她如今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云秀荷趁机说道:“可不就是,如今魏姨娘头都破了一个大血窟窿,你还咄咄逼人咬住她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才是真歹毒!”
云重紫忽然转过头,凌厉地看向她,再次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云秀荷一愣,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强撑着勇气喝道,“你……你看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沈怡琳命人把魏玲文先扶回院子里,她冷眼看着云秀荷,“你给我闭上嘴安静会!”
云秀荷委屈地瘪瘪嘴,就听到云重紫问:“不知夫人打算要怎么处理魏姨娘?”
云重紫看出沈怡琳想要避重就轻,连云裳也泪眼汪汪地看向她,只见沈怡琳柳眉一挑,扬声问道:“依着大姑娘的意思呢?”
云秀荷还没走,又插了句嘴,“母亲,大姐姐都是要走离开的人了,她哪能做这个主。”
“谁说三娘要走了?”
已经进屋的云老夫人突然又和吴妈妈走出来,“谁说的!有我在谁也不能赶大姑娘走!”
“祖母!”
云秀荷听到云老夫人这么说,急急道:“不是我们要赶走大姐姐,是她自己说这件事无论是不是她做的,都要离开咱们侯府!不信你问她!”
“是。”云重紫点点头,上前扶着云老夫人,叹了口气,“祖母,自从我来到侯府后,被人陷害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多番忍让也有个底线,不说旁的,就说这事有人为了害我居然伤您,就是不为了自己,我也要为了您的身体考虑,这次是给您下毒,以后指不定会做出更狠的事来,所以我为了您,为了侯府,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行!”
云老夫人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满脸怒容地看向众人,“是不是你们逼她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和三娘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就趁着我不清醒把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若不是她,我现在还醒不过来呢!”
云秀荷努了努嘴,“可不是我们逼她的,是她自己……”
话还没说完,云老夫人抬起手就扇了过去,“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跪下!”
云裳始终在跪着背脊挺得笔直不发一言,沈怡琳看到云老夫人确实是动怒了,推了一把云秀荷,“赶紧给老夫人跪下赔罪。”
云秀荷被打得踉跄了两步,心中火冒三丈,又是为了云重紫打她,自从那个贱女人来了侯府,家宅就没有一件安宁的时候!
她知道这个时候确实不该再气云老夫人,只好向老夫人屈膝跪地,“祖母,请您不要生气,是秀荷失言了……”
云老夫人被吴妈妈扶到上首坐下,有些虚弱地哼了一声,“不必跪我,你去向你大姐姐赔不是才对!别以为我是病糊涂了,今日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包括你们心里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今个儿我就在这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三娘是咱们侯府的女儿,谁也别想赶她走,今日魏姨娘犯下的错,她要自食其果!若是你们还要走她的老路,就和她一样,送到顺天府去,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祖母!”云裳啼哭一声,膝行到她面前,“饶是姨娘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啊,请您这次宽恕她吧!”
“罪不至死?”云老夫人推开膝盖上的手,“若不是三娘出手,她是要如何救我?还有……你当真不知道那碗粥里没有毒药吗?”
云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里带着犀利的光,射进对面惶恐之人的心了,搅成一片慌乱。
“祖母明察,此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啊,我怎么会给您下毒呢!大姐姐待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陷害她……”云裳哭得稀里哗啦的磕头,“请祖母明察,姨娘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是不知情的。”
云裳见云老夫人没有反应,转过头又对云重紫磕头,“大姐姐,我真的没有害过你啊,就是再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会做那种胆大妄为的事,请你相信我……”
云重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三妹妹,难道你也认为这事是魏姨娘做的吗?”
云裳磕头的动作稍稍顿住,但又反应极快地摸了一把泪,“不是我认为,是她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如此,只希望大姐姐不要误会了我,请祖母也宽恕姨娘,她也不是真心要害您的,只是……只是一时想不开。”
云重紫心中冷笑,有些人为了保全自己,连自己的亲生娘都能推下火坑,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云裳是不可能再回头了,她不点破未必云老夫人不知道。
云老夫人哼了一声,“先把魏玲文送到荒院那边住着,谁也不许去看,一日三餐就让人送过去,若是她真的悔过,这一生咱们府里就养着,可是有些话我就把丑话说前面,别以为今日的事我不深究,谁害了三娘,泼了脏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以后咱们侯府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谁也不找,先拿你这个当家的来惩治!”
她抬起手狠狠地指了一把沈怡琳,“你还愣着做什么,你们都给三娘跪下,今天虽说是魏玲文给我下毒,但是没有你们给她泼脏水,事情也不会闹的那么大,连叶老夫人都请来留下,这脸面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老夫人,我们也是着急才……”
“跪下!”
沈怡琳还想狡辩什么,云老夫人一声怒喝,“向三娘赔不是!”
“老夫人我……我可是长辈!”
沈怡琳满脸涨红,让她给云重紫下跪,门都没有!
“不跪是不是?”
云老夫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我就打得你下跪,我的拐杖呢,给我拿来……”
吴妈妈今日的话不多,她方才受了委屈,早就看着沈怡琳不顺眼了,居然敢把心思动到她身上,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了!
她像是早就知道云老夫人要这么说,立即走到后堂拿出跟拐杖来,面无表情地递给她,“老夫人,您的拐杖。”
“好,好……你们不跪下,今日就一起和魏玲文受罚吧!”
沈怡琳拿起拐杖就往离自己最近的云秀荷身上打去,云秀荷真跪在地上,一是不敢躲,二是没来得及跑,身上活生生受了一棍,疼的她喊了出来,“祖母!您……您……”
下手太重了!
云秀荷的泪都打出来了,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呢,云老夫人又是一棍,“向你大姐姐赔不是!”
“我……”云秀荷万般委屈,又不是她害的云重紫,凭什么给她下跪,难道真的要像云重紫之前所说那般,真是要给她下跪,她才会留下来?
沈怡琳已经看出云老夫人是认真的,今日若是不给云重紫陪不是,云老夫人气出个好歹,她的罪过可就大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老太婆在后面嘀咕了些什么,不过她必定是说了云重紫的好话,不然老夫人不会这么动怒,如今不见她出来,定是已经商量好了这么做!
她心里也明白,云老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不仅是要保全侯府的颜面,还是敲打她们,云重紫以后有她护着了,和云重紫过不去,就是打她的脸。
云重紫还真是好本事,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收服了老夫人的心,有她护着谁还敢轻易对云重紫下手,就是打老夫人的脸,现在老夫人说给云重紫赔不是,也是要给吴妈妈讨回公道。
她们都是老夫人的人,这是踩到老夫人的底线了!
好,真是好的很啊……这一次云重紫不仅没有制服她,反而让她有了靠山,又让她翻身了!
“大姐姐,你不要离开侯府好不好?”云裳小脸上全是泪痕,“你若是离开,祖母该多伤心。今日的事都是姨娘的错,我待她向你赔不是,你留下来我会替姨娘向你赔罪,一直到你原谅了我为止,你就不要生旁人的气了……”
云裳的话实在讨巧,既代替姨娘赔不是,又把沈怡琳泼脏水的事摘干净,讨得了云老夫人开心,也给沈怡琳了一个台阶下。
云重紫冲着她笑了笑,“云裳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沈怡琳听到云重紫松了口,随即也叹了口气,“大姑娘,今日大家也不是故意针对你,我们确实是被魏玲文给骗了。”
她又对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是我没管好后宅,请您责罚。”
“哼,你知道错就好了。”云老夫人冷冷道:“以后做事可要长点脑子,三娘向来是治病救人怎么可能会害人,还有吴妈妈的事你做的太糊涂了。”
沈怡琳向吴妈妈行礼,“我看到那毒药也是不信的,好在没有酿成大错,今日对吴妈妈多有得罪,请您谅解,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做事不周全,让您为难了。”
“夫人的礼我可受不起,您这么说是要折煞老奴。”吴妈妈冷着脸说道:“我只是个奴才,不过我这个奴才算不得夫人的长辈,但也活了一把年纪,有些事自然比别人看的明白些,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这条命都是老夫人的是,我一心一意照顾她,还是头一次受这委屈,可是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只是让大姑娘受了这些委屈,又宣扬出去,就是不给你自己长脸,也要为老夫人考虑。”
沈怡琳被一个下人拿话抽脸,脸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她一把扯过云秀荷,“还不快向你大姐姐赔不是,你们都是姐妹,难道你还想让你大姐姐离开侯府不成。”
云秀荷见老夫人逼自己下跪就算了,连母亲都向着云重紫说话,心里想着今日云重紫确实是翻盘了,再多说的下场只会自己难堪,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有不是不长记性,只好怀着恨意,言不由衷地学着云裳的话,“大姐姐,你素来知道我是有口无心的,请你别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秀荷强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来向云重紫赔罪。
云重紫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两个少女,又见沈怡琳也笑着僵硬的脸,终于叹了口气,“你们快起来,我哪里有真的怪罪你们,既然你们都这般下跪赔不是,我若是再走就是太没良心了,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我不走了,不走了。”
她一手扶起一个,笑着拍了拍她们,目光里透着清冷,“以后啊,我们还做好姐妹。”
云秀荷看着云重紫那冷厉的目光,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而云裳却始终低着头,一副伏低做小不敢看云重紫的样子。
其实所有人都心里明白今日的事肯定不是魏姨娘做的,就算是她做的,也必然是有什么人指使,可是老夫人没追究到底,云重紫也不点破,所有人都装傻,这事就算这么接过去,云重紫不仅没有被害,反而得了云老夫人当靠山,连云致远也不信任沈怡琳的说辞了。
威信候府看似风平浪静下来,而这深潭里却各藏玄机。
一众人都起身告辞,云老夫人独独留下云重紫来说话。
“三娘,今日的事委屈你了。”
云老夫人请吴妈妈把叶老太君送到后堂休息,拍着云重紫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个家对不住你啊。”
“祖母我都习惯了,只要她们冲着我来就算了,却把您连累了,三娘于心不忍才想离开的。”云重紫似真似假的说道。
云老夫人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那碗粥确实是云裳端给我的,只是这毒到底是不是魏玲文下的,我比谁心里都清楚,她们啊早就盼着我死了。”
“祖母放心,有我在,谁也不会伤您的。”
“我都一把岁数了,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
云老夫人突然眯起乍现精光的眼眸,歪着头看着云重紫,“我只是担心这云家要垮啊,我留你下来是私心。我知道这府里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对她们一再的忍让根本不是怕了她们,可是她们偏不满足,她们都是不成器的,唯有你三娘,要保住威信侯府只有你才行啊。”
云重紫漠然地看着她,“祖母,您太高看我了。”
“三娘,只要有我在她们是不会再动你的,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百年之后,你要保住咱们侯府。”云老夫人郑重地说道。
“三娘怕是有心无力……”
“你可以的!”
“侯爷他……”
云老夫人疲倦地闭上眼睛,冷冷地开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恨云致远,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但是我只要求威信候府存在,它必须姓云,哪怕是祥哥儿来坐这个位置,你懂吗?”
“三娘懂了,谢谢老夫人成全。”
云重紫起身跪在床榻旁边,如今老夫人这句话已经是交了底,她被留下来,就是在府里想做什么都可行了,因为有老夫人做后盾,而交换的条件是威信候府不能垮。
她来侯府这些日子,一直隐忍着,见招拆招,除了在一步步地布局,也是要得到云老夫人这句话,这个府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云老夫人虽说不管事,但在这个家说话最有威严的还是她,她能找来鲁国公府的人,去找皇后的支持,太后的帮忙……只要达成她心中所愿,她可以凉薄地抛弃养育多年的继子。
毕竟不是血亲,毕竟不是从小养大,云重紫明白,在云老夫人心中,真正想让云锦鹏继承侯位,不是传承,而是对先夫的交代,那是骄傲的证明。
一如康乐候的那只獒犬,那些先辈在开拓疆土时,用鲜血换来的荣誉,是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
“我老了,已经是不中用了,但是你记住,我答应你的事必然会做到。她们想趁着我中毒撵走你,又对吴妈妈下手……好在有你啊。”
“今日吴妈妈受委屈了……”
“她先前去找那个和云金钰鬼混的男人了,送给了那个人一个丫鬟,只不过是回来晚了些,她们就对我下手了……”
“以后有三娘在,必定不会让祖母受难。”
云老夫人挥了挥手,“我相信你,更相信你会保住咱们威信候府。”
她叹了口气,“我累了,你出去吧。”
云重紫起身行了礼,后退着离开房间,关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床上的人呢喃,皇上的旨意到底什么时候下呢。
她心中冷然,怪不得叶老太君会被邀请来,想来是来和老夫人通气的,皇上是有意要打压这些公侯之家呢,老夫人看着是在保她,其实是在威胁自己,让她来让威信候府维持下去。
※※※
云老夫人病了,云重紫天天去祥和苑,老夫人的命令只有她才允许去,云重紫索性就搬到那处住下,祥哥儿中了武状元后,有一个月的假期,虽不忙,但也尝尝往外奔波,两姐弟住在一个院子里,到是见不上几面。
云重紫却从不问云呈祥的去向,自上回慕君睿点了自己,她才惊觉祥哥儿如今的个头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学了武后连样子都变的成熟起来,她心中感叹,不过是大半年光景,祥哥儿就成了大人了。
这日难得祥哥儿清闲,就在屋里陪着老夫人叙话,云重紫娴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她知道祥哥儿是故意留下的,一来是多日见不到人影,借着机会和她说说忙些什么,二来嘛……
云重紫暗暗抿了抿嘴,今个儿可是有头疼的大人物要来了。
“祖母,我之前打的狍子可好了,可惜你身上病着,不过您放心,下次等你好了,我下次再给你猎一只回来。”
祥哥儿冲云重紫眨了眨眼,逗得云老夫人咯咯直笑,“你这孩子竟会哄我开心,我瞧着你们姐弟俩干脆都住在我这处算了,我每日不知道多开心。”
“祖母这么说,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了。”云重紫附和着,“不过祥哥儿毕竟是男子,如今中了武状元,早晚是要搬出去住的。”
“那状元府不是还没盖好嘛!”云老夫人想到自己的大孙子要搬出去,心里就怅然。
祥哥儿笑道:“那不如祖母就搬过去和我一起住,我来养祖母,我那园子又大,祖母看着也宽敞呢!”
“哎呀,你有这心,我这个老太婆就心满意足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祖母如今也不要不开心,等关表哥带着那个金国公主进府,还是要热闹好一阵呢!”
云呈祥话里有话地看了一眼云重紫,“三娘你说是吗?”
“是啊,祖母也不要觉得闷得慌。”云重紫淡淡地点点头。
正说着话,吴妈妈进来回话说是关王爷带着甘娜公主已经进府了,云老夫人立即站起来去迎,云重紫扶着她走到门口,就见云致远领着关安哲一路行来,关安哲的半步后则是那个如今名动大元的大美人甘娜公主了。
关安哲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锦服,整个人英俊挺拔,阳光在他如雕刻般的脸上镀了一层明晃晃的金,那双眼睛则泛着幽深魅惑的蓝,只看一眼就能跌落进他的诱惑之中。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到了一起,云重紫冲他笑笑,关安哲则是面瘫的表情,不过目光里却是带着点点宠溺的光泽,她心里想,不如趁着关安哲进了侯府,找个机会给他看看面瘫的病吧。
她笑着摇摇头,视线微微一瞥,就看到了那双同样带着魅惑蓝的眼睛,不过相对于关安哲的冷峻,女子的眼梢微翘,那如幽谷的蓝色在一点点吞噬着人的心,既诱惑且妩媚,带着震撼的妖冶。
不过云重紫却在那幽蓝的漩涡中解读出另一层含义,毒辣的仇视。
若是没有之前的交手,云重紫只把甘娜当成路人甲就成了,看在关安哲的份上,大家得过且过,她也不管这个女人到底先嫁给谁,又或是有什么政治目的,不过既然她主动出手,又来到她的地盘想捣乱,就别说她没有待客之道了。
云重紫的笑意不减,迎着甘娜的挑衅,微微挑了挑眉梢,主动上前行礼,“见过关王爷,甘娜公主。”
关安哲把两个人眼中的火花看在眼里,眼中泛起冷意,“表妹不必客气,这是在你府上,你怎么也要叫我一声表哥才是,不然我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住下去。”
“是啊,三娘,你就不要见外了。”云致远在关安哲的面前只能点头哈腰,当着他的面,更不敢对云重紫说一句重话,不说旁的,就是老夫人也不会轻饶自己。
“那表哥就快请进吧。”云重紫笑道。
这时,关安哲向云老夫人行礼,“见过老夫人,听说前几日你生了病,我专门请人去金国的府上拿回来一只深山里的千年人参,”
关安哲起身,甘娜就把手中的盒子打开,对云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请笑纳。”
“让你们破费了!你们在府上可要当自己家一样,三娘的表哥就是咱们府上的表少爷,你们可不要见外啊。”
云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早就看明白云重紫对威信候府的意义,以前她总拿她当灾星,可是这孩子总是能逢凶化吉,寿宴那日她醒来,与叶老太君在后堂说了话,也得知宫里的消息,皇上是不想让几个公侯贵族再世袭下去了,鲁国公家有皇后,康乐候还健在,唯独她家的势力最薄弱,她不得不把赌注下到云重紫身上。
连叶老太君都说云重紫是有出息的,那么她就赌一把,这个侯府早晚要变天的,云致远又是个不中用的,不如早点扶持云重紫也好早作打算啊。
沈怡琳来得迟,大家各自见了礼,就让人领着甘娜公主去了她的院子,那处院子还从来没人住过,就是云重紫回来都舍不得拿出来,平日里就是待客之用,如今给了甘娜住,也不算失礼,关安哲则在泰安居和云锦鹏一起。
这事云重紫提前给云锦鹏打过招呼,若是日后他真的继承了爵位,这一步早晚是要走的。
忙了一日,云重紫回了巧兰园,一大早醒来,又拿着备好的礼,牵着虎子往新院子去见甘娜公主。
来者是客,早晚是要见面客气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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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我就写过,叶老太君是不会轻易出府的,她却来个给云老妇人过寿,看着如此,其实是来通气的,皇上要打击各个公侯之家,她是让叶老太君早日做准备。
叶老太君看了看全家人,也就云重紫是有本事的,才把赌注下在她身上,如此就是和她做交易,把她推出去拯救侯府,她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她可以不保云致远,三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威信候府必须存在。
而三娘来侯府这么久一直忍让,一是要找到老夫人当靠山,二她确实在布局,你们真的稍安勿躁啊。
京城大换血要开始了……阴谋啊,全是阴谋啊。
ps我今日大姨妈,腰好疼啊……所以晚了tat抱歉啊各位
又ps美女公主来确实是来……捣乱的!【我这是在剧透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