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冉奇怪的看着她,片刻后眼中又划过几丝了然,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吗?”
“相信你也早就注意到今晚的宫宴上有很多人一直在看你,这倒不是因为你是一个生面孔,而是因为早在几天前,就有消息说今晚的宫宴摄政王殿下会带着他的未婚妻来参加,而当所有人都看到你出现的时候,她们就都知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但就凭摄政王对你的态度,就足以看出你的身份不一般,他们不知道你是何来历,所以就只能想尽办法去窥探你的身份。”
“我在宴会上看见摄政王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传言大概是真的,却原来你竟然不知道的吗?”
她的语气还有些幸灾乐祸。
孟朝槿:“……”
她真是信了夙璟辞的邪才会跟着他来宫宴。
未婚妻……
她莫名其妙的就多出了这么一个身份!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了。
“夫人!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她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喊声。
然后之前唐云冉身边的侍女就找了过来,侍女小路上小跑着来到唐云冉面前。
见到这里还有孟朝槿在,一愣,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对唐云冉道:
“世子妃,我们快回去吧,世子看到你不在了现在已经找出来了。”
“他现在在哪?”唐云冉问她。
“奴婢也不知道,世子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不过可能马上就到这里了,我们是在这里等他吗?”侍女微微摇头,她刚才出来得早,只是和世子身边的书童说了一声而已,也不太清楚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那我们就去找他吧!不用等他了。”唐云冉思索了片刻道。
她侧身对孟朝槿道:“我夫君找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宫里夜里还是很危险的,你自己小心一些。”
孟朝槿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对方的好意。
看着和侍女一起离开的人的背影,她只是想到刚才那个侍女的话。
她的夫君是世子,那她岂不就是世子妃,这倒让她想起来了容渺醉酒时说的话。
宁国公府赵小世子赵裬,会是这个人吗?
她遇到的是不是就是宁国公世子妃……
有这么巧吗?
刚从容渺嘴里听说了这位世子的事情,转眼就遇见了他夫人?
容渺说宁国公世子喜欢了一个人数十年,这个人是唐云冉吗?
回想在宫门口的那一幕,孟朝槿觉得应该就是她,就是看唐云冉的样子,似乎对宁国公世子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她这么想着,有风吹过来,衣角被吹动,也觉得有些冷意,便也转身离开。
只是才走到清风苑门口,就看见了前面站着的人。
夙璟辞站在夜色中,墨蓝色的衣服在黑夜中被染得有些幽深,近似妖异的蓝色像是黑夜中最神秘的那一抹颜色,明明两个人相隔不过几步,孟朝槿却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他的脸,就好像他已经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站在原地不动,夙璟辞皱了皱眉,朝她走过来,“怎么不过去,站在这里不冷吗?”
他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身上都带着一股冷意,带着凉意的手指拂在她脸侧。
孟朝槿打了个寒颤。
“冷啊!”她轻笑着说,“我当然冷啊!”
“既然冷怎么还不进去。”夙璟辞放下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了一件水蓝色织金披风出来给她披上,披风领口有一圈雪白柔软的毛,披在身上可以将微凉的脖颈围住,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冷。
孟朝槿缩了缩脖子,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只是任由他给自己披上披风,眼神明亮的盯着他。
“里面太无趣了,所以我就出来透透气。”孟朝槿说,然后又问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我为什么会成你的未婚妻?”
“……”夙璟辞正在系披风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不是我说的。”他解释道,语气又陡然一转,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头,凑近她说:
“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住在摄政王府,吃我的,睡我的,摄政王府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连云埋都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你怎么就不能是我的未婚妻。”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执拗,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有丝丝缕缕的猩红从眼底窜上来,他说:“……是我亲手把你从国师殿带出来,让你住进摄政王府,可不是为了和你当知己的……”
他的呼吸透着烫人的灼热,微微喷洒在孟朝槿的颈侧,她的肌肤也因为这温度而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栗。
“你不是也知道的吗?我不信你什么都没有感觉,国师大人。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绝对不会简单,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真的……”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国师大人,你可不能利用完就扔啊!”
“……”孟朝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是啊……
她这算是什么?
她离开国师殿的时候和夙璟辞不过只见过一面,她就这么放心的跟着他走了……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不论是谁都可以,还是因为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就已经看见了时空里他们两个之间那些斩不断纠缠着的因果?
夙璟辞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只是在跟着最基本的感觉走,却都没有更多一层的去想其他的事情,比如她离开国师殿会造成什么局面,他毫无底线的包容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也不去想,仿佛在名为命运的河流相遇,然后再也没有过多的去被外力所牵绊,而是站在河里不断的往前走。
“你看我问你多少遍,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个问题有那么困难吗?”她久而不答,反而变得沉默,让夙璟辞眼里的猩红更加肆虐,但他的声音在此刻甚至是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波澜的,与孟朝槿看不见的眼神截然不同的一种神情。
但孟朝槿还是没有说话,在这一瞬间,她心神一动,久违的再次使用了自己得力量,想要去看一看他们之间的所有,却只是得到了一片白茫茫。
这代表着天机尚不可探知,也是时间还没到的象征。
“国师大人……”他在她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只要你哄哄我,哪怕是假话我也高兴……
“夙璟辞……”孟朝槿轻声叫他,唇微张,像是终于想好了要说些什么。
“……”
夙璟辞却又忽然放开她,整个人倏地远离了她,只是以一个两个人之间普通的距离站在她身边,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问她,“今晚外面有灯会,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他忽然岔开话题,连带着语气都变了。
仿佛刚才说那些话,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承认的是另一个人。
而现在的这个人,又开始若即若离的姿态……
他在害怕……
孟朝槿心说。
这个人是在害怕她的答案吗?
因为不确定而害怕得到她的答案。
“好啊!”她点头。
去灯会看看吧!也许在那样热闹的氛围里,他们都能冷静下来。
冷静一下,也思考一下……
……
御京城今晚的灯会,有两个原因,一是迎接北临公主和皇子的来临,二十已经临近重阳,逢年过节不免需要庆祝一下,虽然重阳节并不像春节一般阖家欢乐,但民间还是应景的举办了一场小型的灯会。
地点不是别的地方,就是京华街到皇宫出来的路口。
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皇宫,走出重重宫门,穿过层层红墙,最后在一片昏暗的火光中回头看向皇宫。
夜晚的御宸皇宫就像是一头沉睡了的巨兽,看起来毫无威胁,但又在火光的跳跃中显得蠢蠢欲动,让人不敢小觑。
所以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进入皇宫,想要坐上龙椅,登上皇位,想要去尝试自己人生的终点究竟在哪里,想要拥有这天下最大的权利。
却得到了更多的不满足。
在繁华美丽的外表之下的腐朽白骨那么可怖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对它如此爱不释手。达到眼前的权利顶峰又会觊觎其他还没有得到的东西,于是想要走得更高,人总是贪心不足,哪怕得到再多也满足不了。
但也有人毫不在意……
比如夙璟辞,从孟朝槿第一次看到夙璟辞时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一点对于权利的渴望。
他看起来运筹帷幄,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权力,财富……好像对他而言都不重要,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心里的欲望是什么……
所以很茫然。
就好像夙云埋,哪怕夙云埋不过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哪怕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偶尔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可孟朝槿也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夙云埋是一个帝王,他也会在某些时候身上散发出属于一个帝王威严的一面,他的眼里也会有对权力的渴望,作为皇帝就已经注定了他绝对不会清心寡欲,权利,疆土,财富,甚至美色都会成为他坐在皇位之上而将要索求的东西。
这就是皇位会带来的欲望。
说到底,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她看不清的人,只有夙璟辞和江离止。
容渺渴望自由,墨羽渴望安定,北渚渴望追随,而孟长情渴望的是成为完整的自己,还有孟氏族长、殷枕雪……
他们的欲望,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她所知。
而她看夙璟辞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浓郁的黑雾,隐约还是丝丝缕缕的血红色夹杂其中,像血……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阴郁,邪恶,杀戮……
是和她看见的夙璟辞完全不同的感觉。
而江离止,她看不透他纯粹是因为江离止比他强了太多,而且他的眼神总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他的心。
两个人在街上慢慢走着,两个人都还穿着繁复的宫服,与路边的热闹似乎并不相融,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这人间隔开。夙璟辞一直走在她的旁边,很安静,仿佛真的只是要陪她出来看灯会。
只是充当了一个陪客……
京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街道两边的小摊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行人有老有少,更多的是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他们一起走在街道上看着花灯,不时偏头浅语两句。
侍女护卫跟在身后,又或是单独出来的自由,很多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夙璟辞一直没有停,只是毫无目的地往前走,孟朝槿紧跟在他身后,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手是可以牵起来的。
就像是现代的情侣,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拥抱……
可是不可能……
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