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男孩的出现让破旧的房子都亮堂了起来。
阮晨第一次理解了“蓬荜生辉”的含义。
从娆牵着他,小心翼翼的给他洗了个澡,然后带着他到胡望龙以前的房间里睡下了。
曹德对阮晨的态度好了许多,似乎是头一次发现这个拖油瓶原来还是有大用处的。
傅简之睡着后,从娆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曹德难得大度的对从娆挥了挥手,让她去给阮晨煮碗面,卧两个荷包蛋。
吃面的时候,阮晨毫不客气的往碗里倒了堆尖的辣子,那眼睛偷看着曹德和从娆的反应——一上次她朝辣子伸了伸手,就被曹德一筷子敲了回去,说她不知好歹。
现在两人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宝贝。
曹德心里都盘算好了,等这个小男孩出手,就让阮晨上街再找一个回来,大人拐带小孩子总是有些难度的,但小男孩很难对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生出警惕之心。
阮晨现在在他心中的地位扶摇直上,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
但曹德还是不放心,这个小男孩生的太贵气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晨晨啊,这个弟弟你是哪儿找的?”
阮晨虽然饿急了眼,但天生吃起饭来慢条斯理的,以前曹德很烦她这副做派,总觉得她在“拿乔”,现在看着也顺眼起来。
阮晨不急不慢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条,咽下去才开口,“放心,他家人不要他了,把他塞在麻袋里扔到了路边。我看了,扔他的车是京A的牌照,离咱们这里三千多公里呢。”
第二天傅简之起床,桌子上已经放了几碗稀粥和因为热了太多次,导致皮软塌塌的包子。
他吃的很为难,不住地拿眼睛看阮晨。
阮晨好几年没吃过一个完整的肉包子了,今天也分到了一个。
她以为傅简之是吃不饱才拿眼睛看自己,犹豫了几秒,大方的把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那股子腥味儿刺激的傅简之更加想吐了。
但他也知道现在这家人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乖巧的说道,“谢谢姐姐,我的够吃了。”
曹德吃完了饭下楼下麻将馆玩牌,从娆进厨房开始收拾,用木板和砖头支起来的餐桌上只剩两个孩子。
傅简之拼命咽下一口包子,然后干呕了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阮晨这才意识到,这金贵的小男孩吃不下这种饭。
“我帮你吃?”
傅简之感激的松了口气,对他来说,他宁可饿着肚子。
他一边想着姐姐真好,一边把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吃完了饭,阮晨牵着傅简之下楼,拉着他进了小卖部,“你没吃早饭,想吃什么自己挑吧。”
傅简之看着堆着劣质奶油的面包和花花绿绿的饮料,摇了摇头。
阮晨明白了,这小少爷看不上。
啧,难养。
被卖了他怎么活得下去?
她兜里只有五块钱,还是从死去的胡望龙兜里掏的。
好在小少爷被路边一块五一斤的烤红薯吸引住了,花两块钱糊弄过去了这顿早饭。
就这么凑合的养了几天,曹德和买小男孩的下家敲定了二十天后来接人。
牵线的人多问了曹德一句,“还有没有别的小男孩了?最好是七岁以下的,我这一批还差一个,买家出十万块钱收。”
牵线的人前脚刚走,曹德后脚就哄着阮晨跟他出去了。
这是十二岁的阮晨第一次逛大商场。
曹德非常肉痛的花了将近五百钱给自己这个继女置办行头,阮晨站在明亮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漂亮的。
她也从这副精致的眉眼里看出了几分从娆和阮正德的味道。
曹德牵着阮晨去了附近的小学门口。
正值中午放学,阮晨混在那些高年级的女生中间,看上去别无二样,甚至更加出挑。
有几个早熟的男生凑过来,嘻嘻哈哈的问阮晨是哪个年级几班的,阮晨冷着脸走开了。
但她心里生出了十分的羡慕。
但她知道曹德阴沉的目光就在背后盯着她,等她牵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
她在接孩子的家长中间穿梭,寻找落单的猎物。
在一个炸鸡柳的摊子前,阮晨找到了合适的目标——一个吃的满嘴流油的小胖子,她伸手牵起小胖子肥厚的小手,往自己怀里带。
周围果然没人注意。
但阮晨是空着手回去的。
短短的几十秒里她想清楚了,她不能干。
傅简之是捡来的,不算犯法,但要是今天她把这个小胖子交给曹德,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曹德什么都没说,回去的路上,带着阮晨在极乐厅门口晃了好几圈。
到家的时候正值饭点,傅简之就在门口坐着,远远的看到阮晨回来,踩着泥水跑过去接她。
他讨好的拽着阮晨的裙角,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从娆给他买的,“姐姐,从姨买了两块,这一块留给你。”
阮晨推开,眉眼是冷的,语气倒是温柔,“你吃吧,姐姐不喜欢。”
她知道自己要挨揍了,意料之中,也不是第一次。
漂亮的新裙子和小皮鞋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曹德在一遍遍的逼问却只得到拒绝的回答后,把燃烧的烟头狠狠按在了阮晨瘦削的背上。
跟着是狂风暴雨一样的殴打,曹德拿起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竹竿、扫帚、拖鞋、火钳......
阮晨到最后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仰面躺在肮脏的地面上,无声的笑笑。
像一朵濒死的花儿。
她想让曹德去死。
但她知道,曹德如果死了,从娆又要回到极乐厅,和形形色色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去换维持她们生活的钱。
从娆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她妈,她不想让她妈回到那个火坑。
更何况她的诅咒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她诅咒目标的权重越大,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有一次从娆被一个醉汉调戏,那个醉汉开着豪车,要把从娆往自己车上拖,下一秒他就被从天而降的广告牌拍扁了脑袋。
第二天阮晨发起了高烧,昏厥抽搐,什么退烧药都不好使。
从娆以为是小孩子被吓丢了魂儿,但阮晨自己知道,这就是代价,那个醉汉八成是个什么人物。
曹德已经失控了,他竟然弯腰捡起垫灶台的红砖,朝阮晨的头拍去。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男孩软软小小的身体扑在了阮晨身上,带着哭腔说,“爸,你别打姐姐了,你想要什么,我去替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