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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麦子收割了,楚明秋比较失望,这两亩大小的田居然只打下来七百多斤麦子,这还是没除壳的原粮,这要除了壳恐怕也就五六百斤,这点粮食恐怕也就够楚府上下吃两个月。
楚明秋开始还以为,这近两亩麦子可以收一千多斤,听惯了前世亩产几千的产量,以为这两亩怎么也有一千多斤,可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么点。
豆蔻虽然结婚了户口依旧没有上上,工作却找到了,工资却比较低,每月只有三十二块钱,岳秀秀每月依旧给水生和树林每人每月十块钱的月例,再加上楚明秋时不时补贴点,这样算下来也够用了。
豆蔻找到工作还多亏大跃进,也多亏了肖所长的面子,公社本来就是要将城市的闲散人员组织起来,豆蔻的户口若在城里,加入公社便顺理成章,没有户口便有些困难,还是肖所长去说了下,才入了社。
进入四月后,城市公社开始进入大发展阶段,每个街道都在组织公社,参加公社的人员多数是职工家属,豆蔻结婚后,便属于家属,参加了街道组织的公社,本来她在乡下吃了很多苦,对公社有抵触,可楚明秋动员她参加,参加了便有工作,便有工资,也就有了粮票肉票。
这种街道公社在楚明秋看来不过换汤不换药,一套人马两个机构,街道办事处外面再加挂一个公社的牌子。街道公社成立后,穗儿她们的街道工厂本该也划入公社,可区委考虑到这家工厂名声太大,便没有划入公社。
麦子收割后,楚明秋给田杏送去一百斤,田杏很爽快的收下了,然后指挥楚明秋将田翻耕一遍,然后种上水稻,让楚明秋再次狠狠理解了番耕作的艰辛。
种下水稻后,楚明秋又跑到楚宽元那弄化肥去了,楚明秋振振有词的告诉他,上次放卫星失败,估计是化肥用少了,这次他决定多买点化肥,在水稻上放上个大卫星。
楚明秋痞赖样让楚宽元又气又好笑,楚宽元从他的老上级那了解了一些情况,一些农村地区出现了严重问题,特别是河南地区,据说出现严重饥荒,已经出现饿死人的惨况,中央接到一些报告,派出几个调查组到河南。
“吴芝圃肯定有问题,总理办公室已经接到举报,宽元,你在淀海区负责农村工作,要特别注意粮食的情况。”
楚宽远还记得,老领导说起这些时,神情很是不安。
楚宽元心里很是震惊,他悄悄向老领导汇报了他暗地里允许农民在自家院子或门前种点东西,另外在调粮时,他没有按照张书记的意思调出那么多粮食,而是在市粮食会议上坚决反对调那么多粮食。
可即便这样,老领导也不放心,他让楚宽元时刻注意农民的口粮,一旦出现粮食短缺,一定要如实上报,千万不能饿死人。
楚宽元回来后,犹豫半响还是没有告诉张书记,不过他用一种隐讳的方式告诉张书记的,说他听到个小道消息,说河南农村出问题了。
张书记显然也得到消息了,他是个老练的领导,他几乎立刻明白楚宽元的意思,他同样用隐讳的方式告诉楚宽元,要多下去看看,千万不要脱离群众,要充分发挥群众的积极性。
楚宽元明白了,于是他采取了更大胆的一步,到他蹲点的白塔公社,让杜书记暗地里召集各生产队到公社来开会,楚宽元让生产队长们说实话,各家各户到底有多少存粮,到底有多少家断粮了。
“这不是正式会议,没有会议记录,你们带张嘴来,我带耳朵,把问题说出来,有困难,大家共同想办法。”
在楚宽元的强烈要求下,生产队长们犹豫半响才说出了实话,楚宽元听后大吃一惊,这春耕刚结束,小麦还没收割,有大约百分之十的家庭已经缺粮,还有百分四十的家庭在半个月内断粮。
楚宽元大为震惊,这可是燕京,天子脚下,这要出现河南的情况,这就不是震惊全国了,而是震惊世界!
队长们七嘴八舌将去年大跃进的实情说出来了,实情真如楚宽元所料,所有卫星都是假的,将粮食从前门送进去,再从后门拉出来,如此循环,不管多少斤粮食都有。
“我们区还算好的,大兴通县才糟糕,他们的粮食最多也就还能吃半个月,这麦子要不赶快分下去,恐怕好些人都要去逃荒了。”
“楚副区长,想想办法吧,这麦子可不能再这样调了,再这样调,我们可就没办法了。”
“楚副区长,要不这样,有些田间地头还有空着的,分给乡亲们,种点胡豆南瓜冬瓜之类的东西。”
面对队长期望的目光,楚宽元沉默了,他知道队长想的是什么,这是分田单干,是中央明令制止的,农村工作始终存在争论,可最高领袖坚决反对包产到户,认为这样很快便会出现贫富悬殊的分化,所以现在实行的是以队为单位的核算,有些地区甚至实行以公社为核算单位。
楚宽元思前想后,还是不敢下这个决心:“包产到户是中央明令禁止的,是资本主义复辟,决不可行。”
队长们露出失望的神色,会议一下变得沉默了,楚宽元看着他们慢慢的又补充道:“我觉着还是组成小组比较好,生产出来的东西队里再统计下,照顾下那些劳动力差的,家里缺少劳动力的。”
队长们顿时露出兴奋神情,他们立刻明白了,小组怎么分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会场上立时热闹起来,楚宽元却没那么兴奋,心情异常沉重。
这个决定让他冒了极大风险,他回家都不敢告诉夏燕,夏燕要是知道非闹翻天不可,院里的土豆已经收割了,现在又种上了西红柿和南瓜,这让楚箐非常高兴,整天盼着西红柿快点长大,好像忘了饭桌的匮乏。
楚宽元在自家小院种地,开始大院的人还当茶余饭后的说笑,随着市场越来越萧条,渐渐的这股风在整个大院蔓延开了,几乎家家户户的小院都种上了各种蔬菜,唯独一个人家里没有,张书记,他家的院子依旧是光秃秃的,既没有种菜,也没有种花。
“豆蔻结婚我没回去,爷爷没说什么吧?”楚宽元没有立刻答应楚明秋,现在化肥紧张,各地都在要。
“老爸知道你工作忙,没来就没来吧,宽光和宽敏也没回来,没事。”楚明秋觉着楚宽元想滑过去,立刻把话题拉回来:“宽元,我知道你忙,你给我批个条子就行。”
“行啊,没有问题,”楚明秋刚露出笑容,楚宽元语气一转:“不过,你要告诉我,豆蔻的爱人是怎么死的?”
“被打死的。”楚明秋没有丝毫犹豫便说出来了,在这方面他犯不着表现得坚贞不屈,他把豆蔻爱人是怎么死的,她家乡出现大面积饥荒,怎么借着上县城治病的机会,带着孩子逃出来,全告诉了楚宽元,然后便看着楚宽元,似乎在问,现在你知道详情了,该怎么办吧。
楚宽元越听越神情越严肃,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国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居然连逃荒要饭都不准,就算土匪强盗也不会如此,就算.,楚宽元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要不是豆蔻的亲身经历,要换个人,他一定认为这是造谣,是对党和sh主义的恶毒攻击。
可这一切不该这样,无数同志流血牺牲,创建了这个国家,为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那样牺牲?不就是为了让百姓生活更好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楚宽元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没有答案,他找不到答案。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良久,楚宽元才低低的叹息一声,楚明秋稍稍耸肩:“实话我都说了,该批条子了吧。”
楚宽元重重突出口浊气,似乎要把内心的疑惑全从这口气中带出去,他拿出纸笔,楚明秋松了口气,楚宽元突然抬头看着他。
“不对,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是不是?”
楚明秋迷惑不解的看着楚宽元:“啥事?豆蔻姐的男人被打死,我那知道这事,宽元,他们在河南,我又没千里眼顺风耳。”
“我不是说豆蔻爱人的事,我说的是粮食,”楚宽元说道:“你很早便开始在黑市买粮,豆蔻还没回来,你便把百草园开垦出来了,还在池塘养了鱼,其实你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是不是?”
楚明秋沉默了,几年前作出的判断,后院也就六爷岳秀秀小赵总管穗儿知道,穗儿都不知道详情,而六爷吴锋他们也是豆蔻回来之后才完全相信。这些人都是楚明秋最亲近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告诉楚宽元。
可楚宽元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他在黑市买粮,也知道他在种地,可如果没有饥荒,他可能也就一笑置之,把它当作楚府少爷的纨绔,可现在.
正应了那句话,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出来混,迟早得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