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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六爷和小赵总管一块到王熟地家里,将楚家家传的专治跌打损伤的六妙膏给王熟地换上,再重新给他包上。
“安心养伤,家里没什么事,有啥困难,让你老婆来家找我,王家的,你也别担心,不要紧的,嗯,这段时间,别让他下地,就躺着。”
王熟地老婆感激连连,她都没想到六爷会到家来,她以前也楚府丫头,还只是粗使丫头,根本没资格进内院,六爷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敢冒犯。
六爷又叮嘱了几句,借女人出去的机会,告诉王熟地,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另外,买粮的事不要外传,特别是别让小孩知道了。
王熟地连声答应:“六爷,我知道,小少爷早就叮嘱过我们了,我连老婆都没说。”
六爷满意的点点头,又告诉王熟地几点注意事项,才离开。女人进来,王熟地让她倒杯水,然后坐在床边说:“唉,这小少爷也真是,没事就往外跑,这么闹腾,老爷太太也不管。”
王熟地脸一沉:“你少在这嚼舌头,少爷也是你议论的,别看他小,做事稳当着呢,头发长见识短。”
女人不敢顶撞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放在桌上,王熟地翻身想起来,女人连忙阻止:“六爷说了,你要躺着,不能下地,快躺着。”
王熟地也没坚持,让女人扶着他坐起来,王熟地想起六爷刚才的叮嘱,便又对女人说:“家里的事别往外说去,别人要问,就说我这腿是摔了的,自己不小心摔了的,明白吗?”
女人有点纳闷还是点点头,在楚府养成习惯了,在楚府做事第一个要求便是嘴严,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王熟地想起昨天岳秀秀拿的钱,让女人把他的衣服拿过来,女人说钱她已经收起来了,王熟地这才松口气。坐了会觉着气闷,让女人把收音机打开。
“你就安静不下来吗?好好躺着吧。”女人嘀咕着,还是把收音机打开,这收音机还是楚明秋给的,王熟地同样喜欢听戏,可女人不管怎么调也找不到有戏的台,全是各种新闻,王熟地有些着急,不断责骂。
正摆弄着,王熟地的儿子从外面回来,看到王熟地在嘟嘟囔囔的,便笑道:“爸,看你急得,这不是没有吗。”
王熟地儿子倒了杯水端着走到床边,看到王熟地的脚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便问:“爸,你啥时候换的药?家里谁来过了?”
“六爷来过了,是他老人家换的。”女人说道。
王熟地儿子轻轻哼了声,随后问道:“爸,昨天你们上那去了?腿怎么摔断的?”
“不小心摔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王熟地神情倒是无所谓,王熟地的儿子有些不满:“怎么又上淀海去了,他楚家就这样使唤人。”
“你说什么呢?”王熟地骂道:“咱们就是这命,你小子要有本事,也使唤别人去,别整天在外面闹腾,楚家多大家业,人家小秋还每天念书,你整天在外干些啥?”
王熟地的儿子大名叫王雁生,今年念初二了,他读书比较晚,八岁才上学,现在已经十五了。在学校很不老实,成绩很差,在班上也就倒数几名,他也不担心,整天和胡同的那些混小子在一起,在外面也不知道忙作什么。
“爸,你这就不懂了吧,原来这楚家家大业大不假,现在早归别人了,”王雁生不屑的说:“楚家也不过外强中干,爸,我看你在楚家也待不多久了,这楚老爷子一走,估计就该被赶出门了。”
“哼,你啥事都知道?”王熟地不满的骂道:“这么多年,楚家亏待过我们吗?亏待过你小子吗?上次让你去给六爷六奶奶拜年,你不去,人家照样给你个红包,比你弟弟妹妹还多,那点对你差了?还不知足。”
每年春节王熟地都带着家人上楚府给六爷岳秀秀拜年,王雁生原来也去,今年却没有去,而是不知道去那了,就说有事便跑出去了。
王雁生咧嘴一笑没有答话,女人终于找到一个播京剧的频率,梅兰芳的唱腔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女人将声音调大点,才坐到王熟地床边。
“他爹,我看生子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楚家现在败了,他们真不用你了,咱们可怎么办。”
王熟地的媳妇在楚家药房工作,工资不高,每月也就四十多块钱,王熟地在楚家每月有六十多,楚家还时常赏赐东西,逢年过节还给红包,真实收入还要高。
若不能在楚家工作,家里的收入要少一大截,生活立刻陷入困境。
“当初和他们一块去药房就好了。”女人说。
王熟地不耐烦的说:“你知道啥,没见识的娘们,当年你要饭到燕京,要不是楚家收留你,早饿死了,人得感恩,咱们有今天,不就是老爷太太的恩典。哦,人家有难,你就跑了,就不怕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看着有些激动的王熟地,女人不敢开口了,默默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又说:“刚才小赵总管拿了点阿胶,说是六爷收藏的,我给你蒸点。”
“吃那玩意作啥,又不是生孩子,”王熟地摇头说:“收起来,收起来,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市面上再买不到了,先收起来,将来指不定用得上。”
“不就是点阿胶吗,药房里到处都是,那买不到了。”王雁生大模大样的说道。
“你知道啥,就知道糟蹋东西。”王熟地骂道,王雁生不屑的看着王熟地:“爸,你信不信,我立马给你买两盒回来。”
“你好好看看这质地,”王熟地冷笑下:“我听大少爷说过,现在这市面上的阿胶药性都不足,赶不上以前的了,你好好看看,那质地是一样吗。”
王雁生自然不知道如何识别阿胶,也就无从反驳王熟地,他问女人为何没去上班,女人说请假了,她有两天补休,王雁生和母亲随口说了会话,然后告诉母亲他要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你上那?”女人问道。
“你甭管了。”王雁生说着便朝外走,王熟地在屋里叫道:“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王雁生装着没听见,飞快的跑出院子,王熟地骂骂咧咧的说:“你知道他在外面作啥吗?整天往外跑,你也不好好管管!”
“我那知道他在外面作啥!”女人有些委屈,她每天也要上班,回家还要做饭,那有多少时间管孩子。
“哥和蛐蛐他们在一起,我听见他们说要去北海。”
说话的是王熟地的小女儿王丹丹,王丹丹现在也上学了,就在第十小学上学,比楚明秋还高一年级,开学便念五年级了。这女儿是父母的耳报神,经常向父母报告两个哥哥的动向。
“去北海,去那作啥?”女人疑惑的问道,王熟地却皱眉说:“他怎么和蛐蛐混在一起了?”
这蛐蛐姓马,家里是破落八旗子弟,从他爷爷的爷爷便开始玩,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将家玩垮了,到他父亲那辈便只能在天桥当混混了,解放后,混不下去了,才找了份工作。父辈爷辈的喜好集中传到蛐蛐身上,这小子是附近几个胡同有名的混小子,王熟地怎么也没想明白儿子是怎么和他混在一块的。
“你们可够官僚的,”王丹丹说:“他们是同学,都在四十五中读书,整天上学放学都在一块。”
王熟地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坐在床上生闷气,王丹丹见桌上的苹果,拿起一个便开始削,边削边说:“爸,你整天和公公在外面跑,究竟在作啥?”
“打听这作啥,做作业去。”如果说以前家里人还不关心王熟地在楚家作啥,出了车祸便开始上心了。
“人家早就做完了。”王丹丹委屈的说:“连二哥的作业都是我作的。”
王丹丹的成绩很好,虽然只是上四年级,却已经把小学课程学完了,经常帮她二哥王兵做作业。
王熟地并没有怀疑王丹丹的话,这个女儿还是听话老实的,但两个儿子让他头疼,两个儿子都不喜欢念书,他和他老婆都不认识几个字,每次检查作业也就看看老师打的勾还是叉,看成绩单也就看看几分,满意就夸奖两句,不满意就骂就揍。
“这小兔崽子,”王熟地恨恨的骂了几句,王丹丹咬着苹果对母亲说:“妈,能不能给我作件红毛衣,就是那种开衫,我看小春他妈都作了。”
“行,我看看还有毛线票没有,有就给你作。”女人答道,王丹丹高兴的搂着妈直乐。
王熟地不满的说:“怎么又要作毛衣了,去年不是刚作了吗。”
“什么去年呀,是前年,你看看,我又长高了一节,那毛衣都小了。”王丹丹说。
王熟地这才发现女儿是长高了一节,原在只到他妈妈腰上,现在快到胸膛了,于是他也就不再说什么,靠在床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
母女俩看看王熟地不再反对,也不打搅他,悄悄的到院子里摘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