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玉米粥,虎引风突然想起手提包里还有自己早晨路过李庄早点铺买的包子和豆腐脑,一路上颠簸紧张,没顾得上吃。
现在看见老人吃饭,才想起自己的早餐还没有吃,不知道在包里洒出来没有,急忙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塑料袋,幸好,铁皮饭盒密封性还不错,一路上颠簸,居然没有洒出来。包子还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看着手里的饭菜,又看着老婆婆手里那碗玉米粥,虎引风不知怎么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咬了一下,有些丝丝作痛。
看到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虎引风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爷爷死得早,奶奶一手拉扯大父亲和两位姑姑成人,受尽了辛酸。
奶奶生前也和眼前老婆婆一样,佝偻着身子,满头银发,最疼爱自己,可就在自己考上警校那年,奶奶积劳成疾因病去世了。
每每想起一辈子受尽人间苦难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奶奶,虎引风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流,现在老婆婆在自己面前喝着稀粥,自己却要吃香喷喷的肉包子,喝香喷喷的豆腐脑,虎引风怎么也张不开嘴,肚里的饥饿感无形中减弱了许多。
他看老人一直默不作声,低着头只顾呼噜呼噜喝着玉米粥,既不搭理窦主任的话头,也不和众人说话。
不大会,老婆婆就将小半碗玉米粥喝完了。
虎引风心中一阵难过,突然,他扣开饭盒上的铝盖子,将一盒热腾腾的豆腐脑倒在了老婆婆的瓷碗里,空气里瞬间飘荡着豆腐脑和香油的味道,令人馋涎欲滴。
众人被虎引风奇怪的举动弄得有些愕然。
窦高山失声说:虎同志,你这是……
一同出警的两位队员刘祥和李宽也纳闷虎引风的行为,搞不清自己这位小领导今天究竟犯了什么邪,怎么把自己的早餐都给老婆婆了。
李大猛的娘也不禁有些愕然,抬头看着虎引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嘴唇蠕动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虎引风也被自己刚才的冲动吓了一跳,看大家都愣愣得瞅自己,脸上一红,感到是有些唐突了。
但既然已经做了,索性做到底,就把手里的肉包子也递给了老婆婆,说:大娘,你这么大年纪,早饭光喝粥哪行,这些包子和豆腐脑就送给您了。我们刚在街上吃过,这是特意带给您的,您快吃吧,等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太太盯着虎引风瞅了好一会,慢慢地说:你是派出所的?
虎引风急忙说:大娘,我是石寨子派出所的民警,我姓虎。听您儿子报警说您家的两只羊被盗了,特意赶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老人低下头,说:哎,什么被盗,那两只羊啊,是自己到山上吃草去了,没人偷东西,让你们费心了。
虎引风不仅有些纳闷,明明羊被盗了,老婆婆为什么不承认,还说是羊自己上山吃草,那李大猛怎么报警说母亲家的山羊被盗了?
虎引风再次来到院子里仔细查看,羊圈是用树枝搭成的棚子,上面盖着一些干草。下面有两根木橛子,上面空空如也,其中一根木橛子上还连着半根草绳。
虎引风走过去仔细一看,那是用利器割断的茬口,分明是有人用刀子一类的东西割断了绳子,牵走了山羊,老婆婆为什么说山羊自己上山吃草了,莫非老人老糊涂了,不肯相信自己的羊被盗?
虎引风在羊圈周围又勘察了一阵,断定这绝不是山羊自己跑走的,分明是被盗,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老人不承认此事。
这时候,两位联防队员刘祥、周宽也来到院子里,虎引风沿着羊圈走了几圈,指着墙角下一行模模糊糊的足迹对刘祥、周宽说:你们两个看这里,有一双足印,还有模模糊糊羊蹄子的痕迹,你们顺着这趟足印往下追,仔细一点,能追多远追多远,回来告诉我。
两人领命而去。
这时候,窦主任也从房子里出来,对虎引风说:虎同志,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先忙着,我得先回去了,今天乡里要召开一个会,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虎引风急忙说:窦主任太客气了,谢谢你大老远领我们过来,你有事先忙吧,我在这里调查一下再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恐怕还要麻烦主任。
窦高山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笑着说:虎同志太客气了,咱们警民鱼水情,维护一方治安也是我们村干部的职责之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窦高山绝不带含糊的。
两人握手话别,院子里只剩下虎引风一个人,还站在那里观察着羊圈现场,脑子里思索着为什么老婆婆不愿意承认山羊被盗的现实。就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同志,你过来一下。
虎引风一愣神,回头看原来正是李大猛的娘,那位传说中的神秘的开眼婆婆,正招手让自己过去。
虎引风急忙收了思索,转身朝石头房子走去。
谁知刚一进屋,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突然就觉得眼前一花,只见老婆婆身子一挺,原本佝偻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挺拔削直,然后以不可思议的敏捷步伐冲了过来,丝毫不见刚才老态龙钟的疲惫之像,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虎引风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刚要后退,但老婆婆出手如电,右手并指急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虎引风腰间轻轻一戳,也不知道究竟捅到了哪块肌肉上,虎引风只觉得腰眼一麻眼前一黑,瞬间迷糊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虎引风再次费力睁开双眼的时候,模模糊糊就看见有个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眉心处戳戳点点,同时脸上传来一阵刺痛感。
虎引风大吃一惊,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定睛一看,发现李大猛的娘左手端着一只碗,右手拿着一只毛笔正在自己脸上点点画画。
虎引风大骇,突然想起路上窦高山讲的那些陈年往事,这才明白窦主任并非完全道听途说满嘴跑火车,就刚才一招致敌的利索劲,不要说年登耄耋的老人,就是一个年轻人,也未必能有那样的身手,这老婆婆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虎引风想抽动身子,但浑身软绵无力,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
好在舌头还能动,只是说话不大利索,但还能发出声来,虎引风心中着急,嘟囔着说:大娘,大娘,你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看虎引风已然清醒过来,嘿嘿一笑,露出因为牙齿掉落而显得有些黑洞洞的口腔,样子极为诡秘。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不要说话,这就好。天玄地黄,地府天苍,九九归一,神目电光。急急如律令,开!
只见老婆婆手中毛笔疾点,虎引风就觉得眉心一阵剧痛,好像有条小蛇钻进了脑袋中,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然而这剧痛之感只维持了一刹那,很快一阵清凉之感便涌上心头,眼前金星乱晃,自己好像看见了无数奇怪的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心中迷糊一片。
老婆婆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将碗和毛笔收起,整理了一下装束,用手指往虎引风腰间一戳,虎引风浑身一哆嗦,立马恢复了知觉,只觉得浑身酸麻,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打斗。
虎引风靠着门框,慢慢蹲下身子,屁股正好触到那条折了一条腿的小木凳,重重坐了下去,感觉浑身乏力。
老太太重新佝偻了身子,弯起了腰,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奕奕,重新变得冷漠和沧桑。一切就像做了场梦,虎引风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一时间搞不清刚才那场变故究竟是不是真实。
停了停,虎引风终于鼓起勇气,问:大娘,刚才究竟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婆婆抬起头来,看看院中无人,这才微微一笑,说:年轻人,这是你我的缘分。从今后,你就是我神目山庄神火派的唯一传人了。
我凤火娘一辈子谁都不服,现在却有些佩服那个老不死的,哈哈哈哈,我本打算带着这身本事进棺材的,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都靠不住,半夜三更还要偷我的羊,哈哈哈哈,这世上你说我还能相信谁。
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对了,我走进棺材前会遇到一个姓虎的小子,成为自己的传人,嘿嘿,算了,都是命,遇上你这小子,也是我的命。
不错,你小子心地还行,居然能放下架子可怜我这个没人过问的老太婆,我也算所传得人了。不过,你要小心,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你只是刚刚开了灵目,要做的事情还多得是,不过这不需要我一一交代了,若天命果然在你,到时候你自然会清楚。
如果我看走了眼,说了也是白说。带上这支笔,这是神火派的圣物,以后就交给你了,记住,不要让无关人员看到这支笔,以后会大有用处的。
等你成就神目有了飞黄腾达的一日,别忘了带着我的尸骨到神目山庄,葬到神目宫中。然后告诉我那几个师兄妹,就说你是我凤火娘的徒弟,我要亲眼看见她们垂头丧气的表情,哈哈哈哈。
李大猛的娘纵声狂笑,突然一口痰上来,猛烈咳嗽了几下,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