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
“大抵最遗憾的事情,”
就是没有
《好好道别》。
by林东
林东扔掉了手里的毛笔,事情开始变得简单无趣起来:
“最后的时间里,让我来为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反正也没人在听。”
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
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它们都曾经在身边擦肩而过,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而已。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对上学没什么兴趣了,那些同龄人的共同话题他也一点不感兴趣。
但这就是事实,在他注意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后;
那是一次大雨之后...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东都不太想在家里面待着,尤其是当他看到墙上的照片之后。
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对他的人生而言,活着似乎只剩下了折磨;
再无其他美好的东西。
于是那天晚上,当他穿过那层结界,看到了破碎的世界,扭曲的天空,他站在那里,双眼中充满了震撼:
“这是幻觉吗?
我这是产生幻觉了吗?”
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属于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确实非常清脆:
“为什么会有凡人闯进来?
告诉我,珀尔修斯,这就是你的保证吗?”
但林东没有听到珀尔修斯的声音,他被这震撼的场景迷惑了双眼,心神也失去了方向,最终在浩大的钟声中倒在了尘埃中;
当他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在自家床上了。
那就像是一场梦,直到林东注意到自己是穿着鞋子,他才恍然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的世界中存在着超凡个体,”
林东看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话,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八年了,现在的他也即将面临毕业就失业的问题,
“我要找到”
我找不到他们。
林东合上本子,这当然不是他的日记本,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写日记。
那些超凡个体显然不希望被发现,他们可能是通过特殊手段隐藏了自身的存在,也许他们就在“凡人”当中;
其实凡人这个词很有意思。
这意味着他们认为自身已经有别于凡人,就像“珀尔修斯”是波吕得克忒斯之子,一个神话中的英雄。
也有人认为他是宙斯之子,一个半神。
六月九号,没什么节日,一个寻常的日子。
写这一天不是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因为这一天会发生什么而写这一天;
虽然只有英雄留下了名字。
马路上有一圈圈的涟漪,是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出来的,偶尔有驰骋而过的车辆溅起水花。
林东撑着伞站在马路边,今天本来会有一场面试的,但突然被取消了。
街对面的护栏旁边,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正站在树下打着哈欠,面容如雕塑般线条明晰,棱角分明;
很不好看,林东心中如此想着。
林东已经注意这个少年,快有超过三分钟的时间了,对方一直在观察周围的人群;
他在对人群进行侧写,他在寻找下手的对象。
林东微眯眼睛,他本能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其实他一直很好奇:
为什么要用“凡人”这种称呼?
林东看过很多电影,玩过很多游戏,刷过很多的剧,也看过很多的小说,踩过吃书的坑,走过无数次烂尾的小路;
他忽然意识到,“凡人”这个词很有可能,不是那个女人说的东西;
那应该是一种保护。
更准确的说,那个女人说的应该是“原N住p民c”!
“你们是玩家吗?”
林东开始意识到,在他找不到这些人的时间里,也许这些人其实压根就不在这里;
就好像游戏是会更新的一样。
所以“凡人”这个词真的很有意思。
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玩家?半神?超凡之人?亦或者别的什么,林东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点;
他想要摆脱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这种日子无法给予他一丁点的快乐,全是痛苦;
他不想再这样了,林东想要全新的人生,哪怕是当一回叶公;
那最起码也能让他的余生,有那么一些可以感慨的东西,偶尔梦回的时候大概还会后悔:
“当初如果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盯着一个路人都在怀疑对方,都认为对方身上流淌着非凡的力量;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公交车的时候,林东无意中看到了一条野狗,无拘无束的晃荡在马路上,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或者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看着那条野狗奔跑在风里,吐着口水,林东忽然觉得对方很自由。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的路还没有走尽,他的人生却已经一眼能够望到尽头;
林东知道,在他尚未死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死在了人群里,他自己动的手。
谁能拯救他于苦海之中?
一直以来,林东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好像没人能确切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未来和意外,谁会先到。
和这个世界相比,林东渺小的不值一提,他的忧虑,他的人生,乃至他所能触及到的一切。
林东曾经做过一个梦:
在那栋破败的建筑中间,有一个厚实的、生锈的金属盖嵌在水泥地上,由一圈同样锈迹斑斑、粗大的金属螺栓所固定。
旁边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边境入口”。
边境这个词,林东并不陌生,“接近边界的地方”;
漆黑的甬道中,林东拖拽着镣铐前行,黑布蒙着双眼,他此时应该在公交车上才对;
林东意识到,他可能是睡着了,他现在身处于梦境的世界之中;
踏着湿滑的阶梯向上,穿过悠长岩洞之后,林东感受到寒风吹拂在身上。
有人扯下了他脸上的黑布,有人卸下了他手上和脚上的镣铐;
还有个人递给了他一个火把:
“老兄,醒醒,已经到终点站了。”
到终点站了?
林东猛地睁开眼睛,他竟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微弱的阳光穿过车帘;
一直到下车,他都没有回过神来,那种在寒风中的感觉,太真实了。
林东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比预计的晚了许多才回到家。
洗完脸之后,林东关掉水龙头,大脑清醒了很多;
霎时间阴霾的天空被撕裂,寒风忽然呼啸起来,林东拿着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后;
远处是沉闷的轰隆声滚荡而来,似是电闪雷鸣,又像是天崩地裂;
忽然,带着土腥气的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林东手中的火把熄灭了;
就像是坠入了深海之中,他在无声的黑暗中不断地下沉;
整个世界都在飞速的远去,到处都是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声,林东头痛欲裂。
直到他从卫生间的地板上醒来,渐渐看清周围的事物,才忽然松了口气的躺在地板上;
他还活着,这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当他回到卧室,林东走到窗边,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无休止的继续;
天空中传来阵阵撕裂的轰鸣,暴虐的黑海涌动着,好像一直延续到了世界的尽头;
然后,林东从窗外传进来的冷风中,嗅到了尘埃的味道。
原本高高在上的天穹忽然像是要倾轧下来一样,透过乌云中那些涌动的裂隙,林东窥见了宇宙之中那些渐渐暗淡熄灭的星辰;
就好像消融在黑暗中的灯。
茫茫天地之间似乎一无所有了一般,似乎只剩下了他的房间,林东站在窗口,整个房子不到五十平;
他恍惚中看到乌云的边缘落下无数的鱼线,浮标在浑浊的云海之中起伏着;
百无聊赖的垂钓者们带着毡帽,或坐或躺,打发着时间。
黑和白的世界扭曲混杂在了一处,形成了大片灰色的混沌,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林东是从卫生间的地板上一跃而起的,无数乱七八糟的颜色将卫生间的镜子整个覆盖了;
而就在那一片或浓厚或稀薄的颜色之下,所现露出的却是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的碎片;
每一块碎片中,都有一个错愕的看着镜子的林东,他身后的墙上则是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那些口子里面除了蠕动的触手,还有胡乱眨动的眼睛,以及爬来爬去的红色小虫子。
天空中忽然有轰鸣声传来,林东忽然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没有人在意他是否掉队;
尽管是他们带他来的这里。
“我们可以带你去,但你要靠自己的力量上山。”
天空的深处好像有什么光亮了起来,赤红色的在漆黑的深处翻滚着,映照在林东扭曲且痛苦的脸上;
海风从天地的尽头吹来,裹挟着世界外灰色的尘埃和灰色的雾气,那里面满是腐朽的味道。
原本即将熄灭的恒星们啊,忽然又开始大放光芒,有歌声从不知道的地方传出;
火光明灭中,一线青烟从坟头袅袅升起;
除了这一身的疲惫,林东已经一无所有,连自身的存在都开始否定;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好像有人摘掉了灯泡,吹灭了蜡烛;
只剩下风声,游荡在黑暗的世界中,像无家可归的人。
林东在虚空中醒来,这是毫无意义的虚空,一片漆黑的虚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自我毁灭着;
他忽然听到了世界的悲鸣,那低沉的悲鸣来自于这个正在崩解的世界,那是一种空洞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宇宙中;
如果有琴弦,也会被这声音一根根地断裂;
在这浩大且孤寂的毁灭的最后,垂钓者们也起身离开了,那些超凡的存在也在流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之后,
无情的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凡人们,陪伴着他们的世界一起,迎来了注定的结局。
这千疮百孔的世界,在林东的注视下,再一次地死去了;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但这一次不一样,林东化作一束微光,又像一朵火苗,为之后到来的新世界带去了第一缕光;
万物不再运转如前,它们拥有了各自新的未来,林东赋予它们的崭新的未来;
而这,是辉煌时代所留给这个世界,最后残存的记录;
关于世界的探索,自此之后,再无这般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