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国庆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往家赶,回到家,他把三轮车骑到孙兰英家门口,然后去敲孙兰英家的门。
孙兰英开了门。
国庆看见孙兰英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孙姨,小楠呢?”
国庆问道。
“国庆。”孙兰英说着,她看到了国庆身后的三轮车,“今天不用你了,小楠刚才自己去医院了。”
“……怎么自己去了?她自己行吗?”
国庆有些意外,随即问道。
“哎呀,这孩子,不知道犯了什么倔,非要自己去,我让她等等你,不干,我跟着都不让。”
“……那,我过去看看。”
国庆说道。
“不用了,国庆,我火上熬着稀饭,马上就能关火了,我去就行。”
孙兰英连忙阻拦道。
“……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三轮车我都骑过来了。”
“算了,国庆,不用那么麻烦。”
“走吧,孙姨,不麻烦。”
丁楠一个人,躺在输液室的病床上输液,正是晚饭的时间,输液室里的人不多。
丁楠看见孙兰英和国庆从病房门口走进来,瞬间就红了眼睛。
丁楠转过身,把脸冲着里面的墙。
“你这孩子,非得自己来,你国庆哥少不了还是跑一趟。”
孙兰英走到丁楠的病床边小声埋怨道。
“……”
丁楠背对着孙兰英和国庆,不吭声。
“国庆,你回去吧,我在这陪着她就行。”
孙兰英对国庆说道。
“不用,孙姨,两瓶药很快,我一会儿把您拉回去。”
“你回去吧,我走着就回去了。”
“我回去也没事。”
病床前只有一个方木凳,国庆让孙兰英坐在了那里,自己去了外面的走廊上,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孙兰英看国庆走了,用手推了推丁楠的后背,小声说道:
“你咋那么不懂事?你生病,人家国庆都往这跑了两趟了,你咋连个招呼都不打?”
“……”
丁楠还是不吭声。
丁楠心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和无助。
自己喜欢国生那么多年,甚至为了国生去了省城,可到现在,国生连这回事都不知道,现在对国庆,丁楠害怕那样的故事再次上演,匆匆表白,却也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国庆离开。
丁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脸上流下来,在枕头上洇湿了一片。
一个护士拿着张处方走了进来,对孙兰英说道:
“明天不用打针了,这是值班大夫给开的口服药,你去缴费拿药。”
孙兰英连忙站起来接过单子。
孙兰英抬头看了看丁楠药瓶里的药液,犹豫了一下,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孙姨,咋了?”
走廊上的国庆看见孙兰英出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大夫给开了吃的药。”
“孙姨,我去吧。”
“不用,我去就行,国庆,小楠的药还剩下不多了,你帮忙看着点。”
孙兰英嘱咐国庆道。
“哎。”
国庆答应道。
孙兰英下楼去了,国庆进了输液室。
丁楠还是脸冲着墙,她在床上蜷缩着,单薄的身体看起来弱小而又无助。
国庆忽然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自己昨天说话可能有些重了。
药瓶里的药液积聚在瓶口的位置,还剩不到三分之一,国庆把木凳往旁边拖了拖坐下。
药液滴完了,国庆去把护士叫了过来。
护士给丁楠起针,丁楠不得不转过身来。
看见国庆站在旁边,丁楠立刻把头扭到一边。
护士撕开贴在丁楠手背上的胶布,熟练地把针头从丁楠的手上拔了出来。
“来,给你对象按着!”
护士指使国庆道。
“……”
丁楠坐在床边,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贴住针孔的胶布上,她低着头,静静地坐在那。
国庆在走廊上站着,心里有些毛毛躁躁的,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
“医院不让抽烟!要抽到外面去抽!”
一个路过的护士看见国庆抽烟,拉着脸说道。
“哎,哎。”
国庆惊觉失态,慌乱地答应着把烟灭了。
打完针,丁楠自己骑着自行车头前走了。
国庆用三轮车拉着孙兰英跟在后面。
“这孩子!怎么感冒感得脾气这么大了?谁惹她了?”
孙兰英坐在国庆三轮车的后斗里,看着前面丁楠的后影说道。
“……”
国庆在前面蹬着三轮车,没吭声。
“小楠,你今天是咋着了?”
回到家,丁楠直接进了西屋,孙兰英在后面跟着就进来了,问道。
“……没咋着。”
丁楠小声说道。
“没咋着人家国庆来帮忙,你连理都不理人家?”
“……”
“你哭了?”
孙兰英看到丁楠有些发红的眼睛问道。
“……没有。”
丁楠说完,背过身去。
在医院,孙兰英从药房拿药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丁楠自己坐在输液室的床上,像是刚刚哭过,国庆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神色也不对。
这俩人咋了?
不会是两个人有什么事吧?
孙兰英心里猛的一动。
丁楠算算今年也二十一了,和刘明处过对象,知道她是个大人了,可在家里是最小的一个,国庆是那边的老大,快三十了,离过婚,孙兰英做梦都没想到这俩人能有什么事。
“你和国庆咋了?”
孙兰英问道。
丁楠一听国庆这个名字,鼻子一酸,又一波眼泪涌了上来。
“……没咋。”
“那你哭啥?”
“……”
“你不说我这就去那边问国庆了!”
孙兰英急得说道。
“……妈,你别去!”
丁楠哭着说道。
孙兰英一听,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俩,你俩真的好上了?”
“……没好上。”
丁楠说道。
夜深了,哭了一晚上的丁楠累了,睡着了。
孙兰英躺在东屋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国庆这孩子,孙兰英一直很喜欢,想让他成自己的女婿,丁红和丁丽她都想过,唯独没想过老三丁楠。
丁楠是孙兰英三个女儿中最老实的一个,心眼实,要是真的能和国庆成了一家人,知根知底,还和自己门对门住着,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年龄大,知道疼人,离过婚,小楠自己不在乎就行。
孙兰英在心里想着。
这个晚上,除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丁楠睡着了,其他两个知情人,孙兰英和国庆,都失眠了。
国庆在堂屋的沙发上坐到半夜,他点了一支烟在手里拿着,抽了几口就忘了,烟蒂烫了手,疼得他一哆嗦。
丁楠在病床上转过身来,看向他的那一眼,充满委屈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国庆的胸膛。
两家的五个孩子当中,就属丁楠最小。
至今,国庆都记得那年她跑到家里来,告诉他国生要远走高飞的样子,那年,她才十几岁,还是个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
想不到,那个小孩儿现在长大了,还和自己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