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国庆刚走,刘金凤就拉着孙兰英的手掉泪了。
“孙姐,什么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孙兰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刘金凤的手,说道:“让你压住火,结果还是压不住。”
“你是不知道那个姓杨的说的啥。”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管她说啥!”
孙兰英劝道。
“昨天李金祥和那个姓杨的,俩人一起来的,还买了东西,李金祥直说是杨雪花的工作态度不好,让她给我道歉,俩人一唱一和,这哪是工作态度不好,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
“你没和李金祥说说,咱卖烂水果的事?”
刘金凤凄然一笑,说道:“你觉得在李金祥面前,杨雪花会承认?就算李金祥心里明白,他会不向着杨雪花说话?”
“……”
孙兰英一时无语。
“孙姐,我就不明白了,杨雪花为啥会打击报复我?上次她儿子带一帮人,男男女女的,就在咱的小仓库里,那屋里除了睡觉的小床,满屋都是吃的,你聚众耍流氓我管不了,那么多二流子在仓库里我总该管吧?偷东西还是小事,万一哪个长坏心眼的祸害咋办?卖出去吃坏了人谁担着?我能不管?”
“金凤,等你好了,去找李金祥把前前后后说明白,我和你去,给你做证。”
刘金凤拿过毛巾抹了一把脸,把眼泪擦干净,长出了一口气。
“孙姐,我在这躺了一天,我也想明白了,我呀,不和杨雪花斗气了,我家老陈走了,家里少了一个挣钱的,家里还有俩儿子呢,大的找对象结婚要用钱,小的考学,不管他考上个啥,也得供,杨雪花这样捣鼓,我挣啥钱?等我上了班,她要是再给我发烂水果,我也不往店里拉了,就在街道办公室的门口卖,让李金祥亲眼看看,这些烂水果能不能卖得出去?杨雪花不是仗着李金祥撑腰吗?那就把事闹大了,我看李金祥还给不给她撑?”
刘金凤说着说着,胸脯一起一伏,明显是动了气。
孙兰英从心里觉得是杨雪花太过分了,她也想不出是去找李金祥说明情况管用,还是像刘金凤说的那样,把事情闹大管用,现在才六月底,卖水果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呢,老弄一些烂水果来卖,也不是个事儿,就轻轻劝了一句。
“不管干啥,别动气,气着了,还得自己掏钱看病。”
“这一次,李金祥说,医药费让杨雪花掏。”
刘金凤说道。
“她掏钱,还不是你受罪?”
……
孙兰英在医院待到快九点才走,她快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国庆站在自家的门口来回走着,样子有些焦急。
“国庆。”
孙兰英喊了一声。
国庆听到喊声,转身看到是孙兰英,赶紧过来打招呼。
“孙姨。”
“你在这干啥呢?这么晚了。”
孙兰英问道。
“等国生,这小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学校五点就放学,也不知道回家。”
“是不是去找同学玩去了?”
“嗯,有可能,马上就考试了,也不知道愁得慌!”
国庆说道。
其实,国庆心里还有更急躁的,昨天国生是哭着从医院走的,今天放学就见不到人,他能不急?妈还躺在医院里没人照顾,国生要是再闯出什么祸端,咋办?
孙兰英看出国庆脸上的焦急,就劝道:“你别着急,那么大的小子,正是贪玩的时候。”
“嗯,我知道,不急。”
孙兰英回家了。
国庆知道现在妈一个人在医院,心里更急了,忍不住小声骂道:“小兔崽子,啥时候才能懂点事!”
国庆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外面玩,父母也是跑到大门口等,当时还不理解,现在知道了,那种焦急,在家里根本就坐不住。
父亲去世后,国庆明显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多,原先的时候,家里的事都是父母扛着,自己不觉得什么,现在父亲倒下了,他这个当老大的,义不容辞的顶上。
二十一岁的陈国庆,就这么一下子长大了。
陈国庆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国生的影子,想着妈今天还是头晕,就怕晚上她起夜摔倒,自己与其在这空等,还不如去医院守着母亲更有意义。
国庆回了医院,刘金凤还埋怨他:“你说你回来干啥?你弟弟好不容易休一晚上,你也不说在家明天早上给他做顿饭?”
“他有手有脚的,还用我给他做?”
“你来的时候,国生把院门插好了没?”
“……插好了。”
国庆安慰刘金凤。
第二天早上,国庆去买了早饭和刘金凤在病房里吃了,去上班的路上,国庆从自家门口路过,看见院门上挂着锁,心里有些不踏实,有一段时间了,弟弟国生,每周只休一个晚自习,周天正常上学,国庆也不知道国生是昨晚回来又走了,还是到现在都没回来。
国庆想上午抽时间去一下学校,看看弟弟在不在学校,可班上的活一个接一个,就没有腾出时间。
把最后一趟活拉完,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国庆没回单位,直接买了饭骑着三轮车到了医院。
吃过饭,国庆给刘金凤又提了一壶开水,搀着刘金凤去了一趟厕所,国庆就离开了,他想早一点去,赶一赶下午的活,还是争取去一趟学校。
还没进三轮组的门,国庆就闻着有一股饭菜的味道,组里有几个家远的同事中午不回去,就在班上吃饭。
国庆走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两个穿制服的公安,那几个吃饭的同事聚集在角落里。
“同志,他就是陈国庆。”
还没等国庆弄明白怎么回事,吃饭的人堆里就有人说道。
两个公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头的那个是个瘦高个,他走到国庆跟前,说道:“你就是陈国庆?”
“是,咋了?”
“你有个弟弟叫陈国生?”
瘦高个公安问道。
国庆心里猛地一沉。
“……是。”
“……是这样,我们是东四路派出所的,我姓王,有人报案,说你弟弟打了人跑了,我们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国生果然闯了祸。
“我……我弟弟和谁打架?”
国庆一紧张说话就有一些结巴。
“郑向东,现在人在医院呢。”
王公安说道。
“住,住院了?”
国庆只觉得腿有些发软,他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背。
“嗯,住院了,伤得还不轻,家属已经到派出所报案了。”
“……”
国庆看着眼前的两个公安,眼神茫然又无助。
父亲刚去世,母亲还在医院,弟弟又闯了祸,二十一岁的陈国庆有些应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