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虽然是说笑,但去区委书记家吃饭,丁丽还是挺当回事的,下班的时候,丁丽路过一家新开的理发店,本想着去修剪一下额前的刘海,可进店之后,看着店里桌子上摆着的发型照片,丁丽忽然问理发师:“你觉得我适合哪种发型?”
丁丽从上学开始,就扎着两条马尾辫,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有一次晚上做梦,她在镜子前面梳头,她的头就摆在柜子上,她在分后脑勺的发缝时,还在想,这样就不会分偏了。
这个新开的理发店老板,是个南方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
近来,淄城新来了不少南方理发师,他们能理出时新好看的样式,比本地的理发师强多了,虽然价格贵,但赶时髦的大姑娘小伙子还是趋之若鹜。
理发师把丁丽的头发散开,对着镜子左比右比,最后给丁丽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前面保留了轻薄的刘海。
梳了十几年的麻花辫,头发留下一些微微的弯曲,理发师又帮丁丽烫直了,弄完回到家的时候,孙兰英和丁楠已经吃过晚饭了。
“咋剪头发了?”
孙兰英一见丁丽,就问道。
“……天热了,扎辫子洗头太麻烦。”
丁丽说道。
“剪了看着倒是不难看,还省事,那个,饭在锅里扣着,你插好门,我去你刘姨家看看,就直接去班上了,明天早上别忘了早叫你妹妹起床。”
孙兰英对丁丽说完,去南屋的锅里捞了几个煮熟的鸡蛋,又从屋角的咸菜罐里夹了几筷子咸菜,装在两个饭盒里,去刘金凤家了。
李金凤家出了这样的大事,班是上不了了,孙兰英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值班。
丁丽关好院门,先去了东屋,丁楠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听见门响,抬起头来。
“姐,你剪头发了?”
“好看吗?”
“嗯,好看。”
“真好看?”
“真好看。”
看到丁楠眼睛一亮的样子,丁丽放心了,她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妹妹:“好好写作业啊。”
丁丽去南屋好歹吃了几口饭,就回到自己屋了,她拿出那条还没做完的裙子,铺在床上好好端详着,自己的手艺要见人,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
夜深了,东屋的丁楠已经关灯睡觉了,西屋还亮着灯,丁丽在家里那台上海牌的缝纫机上忙活着。
第二天一大早,丁丽就出门了,家里的自行车带着横梁,穿裙子不方便,走路去单位就得多花一些时间。
对面的陈国庆这时候也推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了,今天他要去派出所所给父亲销户,去和办席面的师傅结算,还要去街道办公室去把父亲的工资领回来。
刘金凤水米不进起不来床,弟弟国生什么也不懂,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要国庆去处理。
看见新剪了头发,穿着红底碎花连衣裙的丁丽,陈国庆的眼睛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生疼。
“国庆哥,出去啊?”
丁丽打招呼道。
“……是啊,你上班?”
“嗯,上班。”
“……我去办点事,先走了。”
陈国庆说完,还没等丁丽说什么,就急急忙忙的骑上车走了。
……
刘兰的妈妈戴维兰,是区妇联的一名普通干部,四十七岁,由于保养得好,身材也没有走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出差给女儿买的那条裙子,其实是戴维兰给自己相中的,只可惜颜色鲜艳,自己穿,年龄不太适合,只好按刘兰的尺码买了回来。
这条裙子是圆领,泡泡袖,最大的亮点在腰上,有半尺宽的松紧束腰,上身在这里收紧,勾勒出腰身之后,下身的裙摆又从这里乍开,像一朵怒放的花。
戴维兰在淄城就没见有人穿过,这是头一份。
身为区委书记的夫人,又是在机关单位上班,穿衣服不能太张扬,可爱美的心又按捺不住,这些年,戴维兰一直在这其中寻找平衡。
家里压箱底的料子中,有一块深色的真丝,戴维兰觉得按那条裙子的样式做出来,应该是既不张扬,又暗藏特色的效果。
戴维兰拿着料子和裙子去找裁缝,不知道裁缝是嫌麻烦还是真的没见过,只劝说戴维兰把裙子束腰的地方改成单根松紧带。
把最亮眼的地方改了,那还剩下个啥?
戴维兰把料子拿回了家,又放进了箱子。
本来这件事都过去了,女儿刘兰却回家说,她的高中同学丁丽照着她的裙子做了一件,一模一样,又把戴维兰的心勾了起来。
这个丁丽,戴维兰听女儿说过,包括丁丽姐姐跟着有妇之夫私奔这件事,戴维兰还劝女儿别跟这种人走得太近,家里出了这种孩子,家里的风气往往都是有问题的。
可刘兰说,那个姐姐不是丁丽的亲姐姐,是她父母抱养的。
听女儿这样说,戴维兰心里有些唏嘘,她在妇联工作,见过不少这种例子,抱养孩子这事,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孩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
戴维兰这么想了之后,也不再觉得丁丽家的家风不正了,关键是她对丁丽做的那条裙子充满好奇,那个连裁缝都做不出的束腰,她是咋做的。
反正,刘长鸿这几天出差不在家,叫女儿的同学来家吃顿饭,没什么不妥。
丁丽出现在戴维兰眼前的时候,戴维兰的心里一阵敞亮,自己果然猜得没错,她姐是她姐,她是她。
丁丽文静清秀,说气话来也细声细气,一副好家教的样子。
戴维兰看丁丽身上穿的裙子,虽然花色和自己买回来裙子不同,但是那半尺多宽的束腰真的和买来的一模一样。
“这个腰你是怎么做的?”
戴维兰问丁丽。
“把松紧带缠到缝纫机的底线线圈上,看着正面车,踩缝纫机的时候慢一点就行。”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我问裁缝,裁缝说,只有工厂的机器才能做出来。”
“我上裁剪班的时候,老师讲的,一直没试过,做的时候掌握不好,拆了好几次呢!”
“挺好的,你看多板正。”
戴维兰夸赞道。
“……仔细看,还是和买来的不太一样。”
丁丽谦虚地说道。
“这就已经很好了,我问过裁缝,他们都不给做……阿姨有块料子,也想照着这个做一件,你看……”
丁丽一听,连忙推辞。
“阿姨,我这水平,我怕把您的料子做坏了。”
“做坏了不就是一块料子吗?”
戴维兰说道。
“那……我试试。”
丁丽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