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王易明站在12路某站公交站牌底下,准备摇个DD坐车回家。
今天晚上风格外的大,吹得人头皮发麻,而且王易明特意留下的上世纪摇滚形式披肩长发,在这个时候随风摆动,叫一个凌乱无比,在黑夜里咋瞅咋像鬼。
“吱嘎!”
一辆黑色的迈腾打着双闪停到公交站牌底下,轿车司机按键按下副驾驶的窗户,探头对王易明用很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是你叫的车吗?”
“啊?这么快就到了吗?”王易明听见司机对他说话,关掉手机小说浏览页,不禁感慨DD打车的专业性。
顺便为了安全起见,抬脚往前迈两步,扫了一眼迈腾的车牌,确定和自己手机里叫车的车牌好一致之后,方才放心的卸下后背背的旅行包,开门上车。
滴滴司机确认行驶方向后,提醒王易明戴好安全带:“你把安全带带上。”
“哎!好!”
王易明有礼貌的配合DD司机,系好安全带,抱着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DD司机听到他说话一愣,眯着眼睛,面带微笑的抬起手刹,一脚油门踩下去,轿车启动之后,他对王易明说道:“你是男的啊?隔老远瞅你,我以为你是小姑娘呢,长的真俊。”
“嗯!我是男的!”王易明眼神变得更加怪异,像是车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说话语气如同电脑合成似的,一字一顿。
DD司机拉夜活拉的多,什么样的顾客都见过,所以没觉得王易明这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等行驶到第一个红绿灯路口,DD司机踩住刹车,等待红灯期间,在车里左找右找,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嘿嘿一笑,尴尬的对王易明说道:“你会抽烟吗?我烟抽没了,你能给我一根吗?”
“会!”王易明惜字如金的只回答道一个字,慢腾腾的用左手从旅行包后夹层里掏出一盒拆封的长白山,头也不回的抖落出一根,递给司机。
“谢谢!”
DD司机接过烟,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抽口烟,摇下车窗,将掐烟的手放到窗外,单手操控方向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易明唠着家常:“老弟儿,你是干啥的啊?这么晚才回家?”
王易明捋了一下秀发,爱搭不理的回答:“我是自己开吉他班的,今天和自己的学生一起喝了点酒,没想到喝了这么晚。”
“哦哦哦,老弟儿,你这开吉他班挣钱不啊?我家小儿子岁数也到了,我寻思让他也学个乐器啥的,你要是靠谱,你给我留个名片,电话号啥的,我回头找你报名。”DD司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车上摆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面他和他的妻子,抱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胖小子。
不仅感叹,岁月如梭,一晃孩子都长大了,自己也老了。
王易明嘴角抽搐一下,有点磕巴的说道:“你等你把我送到地方,我给你留个电话号吧,回头你联系我,我看看你孩子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来过东北或者生活在东北的朋友都知道,在东北最好闲唠嗑的就是菜市场门口的大妈,夜班出租车司机,以及遛弯时候凑在一块扯犊子的老头老太太。
DD司机掐着烟,目视前方道路,嘴上却是打开了话匣:“你岁数小,不知养孩子多累,打一上学开始,钱花的跟流水似的,一点收不住,今天这个补课班,明天那个补课班,才小学六年级,周六周日就被排满了。”
“嗯,是挺不容易。”王易明斜过头,不再看窗外的风景,把目光放在滴滴司机点燃的香烟上,这香烟燃烧的速度极快无比,抽上一口的功夫,已经燃烧没一半。
DD司机继续自言自语:“我家孩子拿我手机,看那个什么短视频,里头有人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我家孩子就喜欢上了,求我,让我跟他报吉他班。”
“我寻思我这大粗人一个,啥也不会,得多让孩子会点啥啊,不能长大了我一样。”
“专家们不也说了嘛,音乐能陶冶人的情操,我就寻思让我家孩子在补完课的时候,有点事干,能放松放松自己的心情。”
“老弟儿,你是不知道啊!大哥我和你家嫂子上班挣得那点钱根本不够花,还完车贷就不剩下啥了,为了补贴家用,我白天干完活,晚上还得出来跑夜车,真累啊!”
“我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真的,老弟,哥跟你说句心里话,以后没有经济基础,别结婚别生孩子,别拖家带口跟你一起遭罪。”
“这个社会啊!就得有钱,没钱啥都不行,啥都干不了。”
王易明盯着烟头,突然打断DD司机:“哥,你烟头烫手了。”
“哦哦哦!”
DD司机看了一眼被烟头烫燃的左手手指,随意的将烟头顺手扔出窗外,改换成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从手扣子里掏出一沓红色,印着中国天地银行,六个黑字的大号钞票,对王易明幽幽的说道:“你看,就得有钱,没有钱啥都不行,老弟儿,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啊?没钱,跟哥说,哥借给你。”
“不用不用。”王易明胆颤的咽口吐沫,连忙拒绝滴滴司机的“好意。”
滴滴司机没有再好言相劝,给钱扔回手扣子里,看见前面有个人在招手拦车,所以稍显歉意的对王易明说道:“老弟,前面有个人,咱拼个车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你拼吧。”王易明在DD司机没有注意他的情况下,悄悄解开安全该,右手握住车把手,随时准备开门跳车。
“吱嘎!”
迈腾轿车停在我的面前,DD司机摇下车窗,低头绕过王易明露出脸向我问道:“老弟儿,上哪啊?要是顺路,你上哥的车,哥就收你一个起步费。”
我看见滴滴司机七窍流血并且煞白的面孔,淡定的左手握着灵伞的伞柄,右手单手抱住二满哥,走到车门前面:“师傅,上哪都行,上哪我都顺路。”
我看见副驾驶坐的人一直在跟我使眼色,试图告诉我,这辆车里有古怪。
紧接着,副驾驶的人见我无动于衷,自己内心崩溃的推开车门,脑袋叮咣一下撞在车门门框上,五迷三道的跳下车,抱着旅行包,慌里慌张,一瘸一拐的向远处深巷子跑去。
眨眼间,人就跑没了影子。
我含蓄一笑,打开后车座的门,抱着二满哥颇有些费劲的上车,关严车门却没有沉闷的关门声。
滴滴司机从两个车座中的缝隙探出头:“老弟儿,那哥们下车了,你去哪啊?现在,我就拉你一个人了。”
“去哪都行,你想去哪,咱就往哪开,别出道W区就成。”我给二满哥放到一旁车座上,自顾自的从身上跨的斜挎包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香烟,挺客气的对滴滴司机说道。
滴滴司机笑眯眯的收回身子,没管副驾驶敞开的车门,一脚油门踩下去,冲前方继续行驶,顺手把刚才副驾驶坐的王易明磕在车门摔落下来的头颅扔出窗外,有意无意的语气非常平静,见怪不怪的说道:“你看看,现在这顾客啊!真是丢三落四,自己脑瓜袋都没了,自己不知道!”
“呵呵。”
我左手攥灵伞的力气更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