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古往今来,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正义的借口,从而让自己代表正义,占据民心。
李春来有着那个灵魂的积淀,对此更是慎之又慎!
按照丁公公给李春来搞下来的这个职务,是‘沂源东大营副千总’。
若赵阳明非要挑刺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扯后腿——
李春来甚至完全可以独立出沂源守备,乃至是独立出沂源地方之外,直归丁公公这边直领!
因为李春来这是‘战兵’职务,是要上阵打仗卖命的,是‘兵者,凶器也’中的那个‘凶器’。
与那些只能种田、煮盐、挖矿、押运的普通军汉们,俨然有着云泥之别!
不过赵阳明此时既然已经上道了,主动为李春来提供方便,以李春来的心胸,自不会再耍什么没格局的小性子。
因为李春来非常明白!
军队这种东西,如果不能根植与某一地,根植与老百姓心中,起码是扯起这层虎皮,那就是无根的飘萍,根本就不具备成为强军的核心条件!
然而就算诸多头大、不好解决的事务都已经上了轨道,此时新军番号却又让李春来更头大,更不好解决了……
按照国朝惯例,游击职以上才能开营。
李春来此时不过只是区区副千总,而且是还没正式踏入军职的‘准副千总’,又有什么开营的资格?
但是就算不开营,这个番号,却必须李春来亲自来定!
主要是这里面的牵扯太深也太甚了,言语都不是太好表述的。
就比如,后世对某个人最高的歌颂,便是‘伟大的xxx的缔造者’!
李春来此时,做的就是这个‘缔造者’的工作!
而且。
这还不是跟很多人借用别人的平台,‘借壳上市’一样,是李春来必须自己从无到有、必须将其中全盘掌控的一个过程。
又岂能不烧脑?
直想了小半个时辰,丁公公有事外出都回来了,李春来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丁公公不由笑骂:“三儿,这是咋了?你小子脑子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现在就跟个猴儿一样抓耳挠腮的?”
李春来心中只要问候丁公公祖宗十八代,面上却是陪笑道:“公公,您就别取笑小的了哇。小的虽是读过几天书,却是真没咋读明白。而且,对很多规矩,小的又不是太了解……公公,这等大事,还是得您帮小的多想想办法呀……”
丁公公不由哈哈大笑:
“三儿啊三儿,看到你个小猴子被难住,杂家不知怎的,心里咋就这么舒坦呢?
不过,你小子究竟年轻,不知道规矩也是正常。
这事情嘛,其实也不复杂。
若实在没办法,便先借沂源的壳子吧。毕竟,就现在这般状况,你也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再招人。有沂源这个壳子加身,你想来也更好掌控麾下。”
“这个……”
李春来闻言几如五雷轰顶,茅塞顿开。
丁公公这狗太监虽说很多时候都是不阴不阳,让人很难以接受,但是,他究竟碧瓦红墙中的白骨堆里爬出来。
他站的那种高度,特别是那种远见,绝对是此时李春来能切实接触到的最高级别了。
忙是连连对丁公公行礼:“公公,有您老这句话,小的就踏实了哇。不若,咱们就叫沂源第二千总,以彰显咱们对皇爷的忠心……”
丁公公显然不是笨人,不由一个机灵,很快便是捕捉到了李春来这个‘第二’的含义。
第一千总,那自是赵明阳的,隶属青州地方,要守卫沂源地方哇……
忙是看向李春来的眼睛。
李春来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丁公公不由‘桀桀’笑出声来:“好,好啊,很好啊!”
他接连说了三个‘好’字,道:“三儿你既然有如此决心,杂家又岂能不支持你?此事,便这么办了!明日,你正式任职之后,事情定下来,杂家马上便禀报皇爷!”
“谢公公!公公您对小的的提携抚照之恩,小的永生永世都不敢忘怀哇……”
……
离开了丁公公的临时中军,李春来本来想去杨德山家里拜访,却又止不住想起了表妹珊儿……
长叹息一声后,随即作罢,派人去请杨德山到家里谈事情。
所谓‘得陇而望蜀’。
人的贪心的确是无止境的,但李春来此时要做的,却是克制克制再克制!
通过与丁公公的交流,包括自己的反思,李春来已经很清醒的认识到,他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简而言之一句话:“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当下,万历皇爷可还活着呢,独掌乾坤,又乾纲独断!
除了关外的鞑子敢不给万历皇爷面子,上蹿下跳的,关内这沃野千里——谁,谁又敢不给万历皇爷面子?
但凡不给的,坟头草早已经几丈高了。
换言之,大明此时的等级制度,规矩体系,那还是相当森严且可怕的。
像是后世那些穿越小说一样,自己不过仨瓜俩枣的几个兵,就敢自称这军那军的,跟沐猴而冠般憋在山窝子里称王称霸又有什么分别?
须知。
大明一路走到此时,就在几十年前,想踏上总兵宝座,都需要背后有勋爵支撑的!
这岂是闹着玩的?
只有当那位刻薄寡恩、又自视甚高的爷上台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作、耍昏招,导致魑魅魍魉群魔乱舞,整个体系这才开始真正轰塌且崩盘。
李春来头上悬着‘古今’这把最大的达莫利斯之剑,他肯定不会自己给自己挖坑,自掘坟墓,自是要稳守‘闷声发大财’的至理名言!
……
杨德山对李春来的关心程度俨然是最高级别,李春来刚刚赶回李家大宅,他居然已经到了。
虽是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可精神头却是很不错。
看到李春来回来,忙道:“三儿,这,这到底是怎的回事?你,你怎么就突然转到军职,而且,一下子当上副千总了……”
李春来只看杨德山的模样,又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笑道:“舅,前面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丁公公早有让我入军职之意,我之前一直在犹豫,其实也是在等机会吧。恰巧,现在机会出现了!”
“机,机会?”
看着李春来志得意满、自信照人的模样,杨德山显然被勾起了心神,忙道:“三儿,啥机会啊,这,你能不能跟舅说说,舅咋云山雾绕的呢……”
李春来一笑:“舅,这也就是您那。若换做别人,我怎肯透露半字?须知,天机不可泄露也……”
直接把杨德山唬的一愣一愣,李春来这才低低道:“舅,您想来也听说过,今年辽东那边不太平吧?实话跟您说吧。皇爷已经对辽东那些狗鞑子毛了,现在已经征调各方精锐,准备彻底了结这芥癞之患!若是三儿我赶不上也就罢了,此时能赶上,又岂能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三儿,三儿,你,你,你是说……”
杨德山自也不笨,俨然是已经明白了李春来的深意,激动的直浑身都要颤抖。
若李春来所言是真的,那——便正如他跟他老婆说的那样,李春来未来成为青州的游击将军,登堂入室真不是梦了啊……
“舅,此事怎会有假?若有假,我怎会不知好歹的去辽东那等地方?现在是诸多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转过年去,舅,你差不多也就能收到消息了!”
看着李春来言之凿凿、特别是那副自信照人的模样,杨德山心里已经信了八成。
毕竟,李春来此时拥有的资源,接触到的人脉,又怎是他能比拟?
忙道:“三儿,怪不得事情搞的这么急啊。那,那舅该咋办?舅能咋个帮你的?”
李春来等的就是杨德山这句话!
片刻,成竹在胸的笑道:“舅,这事儿,我只跟您说,但是您也能确保,您做梦也不能说出半个字去。这事儿我才能跟您说!”
杨德山已经完全被李春来牵引住了节奏,忙是拍着胸脯发誓,绝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去。
李春来不由贴着他的耳边低低笑道:“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此去青州,发了点小财而已!也不多吧,就不到两万两吧。不过却是搞到了不少金子和珠宝!”
“啥?”
“两,两万两?还,还有诸多金子珠宝?”
饶是杨德山早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可暮然听到李春来说出这些话来,他还是有些炸毛般的惊悚。
这个小三子,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别人混一辈子都是抓不到一根毫毛的东西,在他这里,怎的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了?
“舅。咱别再这干说话了,您过来上上眼。”
李春来自是将杨德山的表现尽收眼底,笑着拉他去了屏风后面,亲手打开了数个大包袱。
登时。
一片金银珠玉,在灯光下闪着妖艳的光泽,就这样暴露在两人面前。
“三儿,这,这,这……”
杨德山几乎心脏病都要犯了,哆哆嗦嗦的,就快要站不住。
还是李春来眼疾手快,忙是扶了他一把,他这才是稳住了身形,惊悚道:“三儿,你,你这是哪来的哇?怕,怕抢也没有这么快吧……”
李春来不由摇头失笑:“舅,您这话可就远了啊。您把心放到肚子里,这笔财物,干干净净,比和尚脑袋都干净!不过,我还真得求您帮我一个忙!”
眼见李春来说起了正事儿,杨德山也迅速郑重了下来,忙止不住的低低道:“三儿,你,你是不是想买什么违禁的东西?”
“舅,这次我还真不是想买东西!而是,想让你帮我把这些财物中的大半,都换成银票!换成能在辽东那边通用的银票!舅,您能懂我的意思了吧?”
李春来笑眯眯的看着杨德山的眼睛。
“三儿,你,你是说……”
杨德山这时终于是跟上了李春来的节奏,但脑壳恍如被李春来给开了一个天窗,简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春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