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趴在盛黎怀中, 一时想着自己初到这个小世界时大狐狸温柔地哄他睡觉的模样,一时又想着方才它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背影, 只觉心中莫名酸楚, 还带这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他却并非真是懵懵懂懂的小狐狸, 他赖在盛黎怀里磨蹭了一会儿, 便接受了这件事情, 只是饲主的怀抱太温暖,令他不愿离开, 索『性』小无赖似的把眼睛一闭窝在盛黎怀里打起了盹儿。
“怎么又犯困了?”盛黎还以为他是又想睡觉, 低头一看, 便对上小狐狸一双澄澈的眼珠, 明白他这是犯懒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狐回到屋内,盛黎找来几位队员, 把老陈的消息和监控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而今他们几乎可以确定, 当日来护林所安装监控器的人与林永旺背后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不知道这护林所怎么就值得他们这样忌惮拉拢,但对方既然敢对着他们动手,那自然也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且他们做的最不应该的事情,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小狐狸的身上。
正如盛黎所言, 这只小狐狸可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原本他与夏添在护林所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在经历过上一个小世界那样时时刻刻面对尔虞我诈和苦痛悔恨的日子后, 盘龙山的生活舒适到令这一人一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原本以盛黎所想, 他会在这里守着他的小狐狸再一次长成大狐狸,然后以人身与他相拥,然而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偷猎者却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盘龙山的安详,令盛黎只欲除之而后快。
对于夏添来说亦是如此,他安心地当着他的『奶』狐狸崽,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这山上即便偶有偷猎者出现,对于护林所的人来说也根本不够看,他知道他的饲主能够毫无压力地应对。
但这一次出现的人显然不同,无论是他们精良过头的装备还是满身毫不遮掩的杀气,都让小狐狸感到了抵触和不安,这些人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已经搅『乱』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在护林所众人商讨行动计划的同时,老陈也被林永旺叫了回去。
老陈连忙抱起一堆枯叶干枝走了回去,然而还不等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看到了林永旺等人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几个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捕兽夹。
老陈面『色』微微一沉,“……你们这是?”
林永旺笑了笑,把其中一个朝老陈递了过去,“走吧老陈,这盘龙山你比我们熟,想必也知道在哪里更容易抓到猎物吧。”
老陈没有接,他眉心微蹙,似乎有些抗拒林永旺这个举动。
在林永旺身后站着的几人彼此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人正是稍作伪装后的褚钰。
在他们看来,如果老陈当真二话不说就接过,反而会让他们心生疑虑。
正如盛黎猜测的那样,褚钰带着这群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调查,自然也把他们护林所的人『摸』了个底朝天,虽说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但对于护林所队员们的脾『性』也有三分了解。
也正是因此,褚钰一开始就没对林永旺去劝说盛黎这件事情抱任何希望,盛黎要是真答应了林永旺提出的要求那反而是有诈。
林永旺见老陈不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把那个捕兽夹往前递了递,语含深意地问道:“老陈,难道你还不会放这个东西不成?”
犹豫片刻,老陈放下了手里的干柴,接过了林永旺递过来的捕兽夹,解释道:“放了这个也未必有用,要知道这段时间本来就已经天寒地冻了,盘龙山上许多动物都不会出来的。”
“没关系没关系,”见他接手,老陈笑了笑,“放着,能抓一个是一个。”
其实以往在部队里出任务时,老陈,甚至护林所的每一个人可能都伤过动物,有时他们在野外行军,为了保持体能,还常常会专门抓一些野兽吃掉,要说他不会放置捕兽夹,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此一时彼一时,自打来到护林所做了护林员以后,他们再没人对野生动物下过手,哪怕看到捕兽夹,做出的第一反应也是立即拆除。
老陈看了看手里的捕兽夹,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四下分散放置的其他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里的捕兽夹放在了一处已经干枯的草丛中。
正如他对盛黎所说,只要监控探头能够拍到的地方,他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那里的地形地貌,自然也知道到底哪里有动物经常出没,哪里是兽类绝不会涉足的地方。
这一点林永旺等人倒是不清楚了,毕竟哪怕他们调查得再多,也不会去专门查看每一帧监控视频,只是看到老陈在一旁仔细地观察地形放下捕兽夹,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入夜后,老陈睡下不久就被一个人推醒了,多年来的作战本能让他在对方接近时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勉力压制住握住武器翻身而起的惯『性』动作,假装已经睡得『迷』糊了似的『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来人。
这人是林永旺一个所谓的“手下”,当然,看林永旺对待他的态度,说林永旺是他的“手下”还差不多。
老陈故作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刚睡下,有事儿?”
褚钰细细观察着老陈的神『色』,说道:“今晚有行动,赶紧起来。”
老陈却不见多少兴奋的神『色』,只是似乎因为有求于人不敢随意驳斥,只得恹恹地套上衣服跟着褚钰走了出去。
夜晚的盘龙山,连空气都冷得刺骨,每个人身上都贴着一堆暖宝宝才能维持体温正常行动,老陈“啪”地一声拍好了最后一个暖宝宝,扣紧了军大衣的领子,跟着林永旺等人往老林子里去了。
打着手电到了地方,老陈还有些奇怪,他低声道:“这夜里老林子里能看到什么东西?你们要找什么?”
林永旺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难得地有些狠厉,压低声音道:“闭嘴,当心坏了大事。”
老陈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百无聊赖地在雪地里张望,正当他看着不远处一丛树木剪影发呆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鸟鸣。
那是鸮的叫声,这是夜行『性』的鸟类,老陈来到盘龙山这么些年,熬夜时常听见这种鸟的叫声,对此并不陌生。
可鸮不是生『性』警惕吗,怎么会往这人堆里扎?
老陈正在奇怪,又远远地听见了一声鸮鸣,似乎是在回应这里的叫声。
随后,耳畔的鸮声随之一变,骤然成为了急切的求救呼喊,老陈循声望去,只看得心头猛地一跳——
鸮声的来源并非什么夜鸮,而是刚才来叫自己起床的人。
褚钰双手拢在嘴边,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
远处的鸮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救助同类的意愿战胜了警惕的本能,振翅往褚钰等人的方向飞来。
它刚刚在夜空里『露』了个头,消音枪就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没有任何犹豫地,握着枪的年轻人扣下了扳机,那只夜鸮随之掉落在地,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它仍在拼命伸长脖颈张望引它过来的同类。
然而它看到的只有一张张冷漠的人脸。
褚钰这一手无疑是让老陈吃了一惊,他脑筋一动,忽然想到了当日从对讲机里听到的狐鸣——那个想要引诱小狐仙出去的声音,是不是这个人?
褚钰让人收拾了地上的鸮,转头朝老陈笑着伸出了手,“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姓褚,这次要上山找狐衔草的,就是我。”
老陈心底惊疑不定,一时想着这是不是林永旺找人给自己设下的局,一时又觉得褚钰的声线分明就与当日听到的声音十分相像,想来前几日这人刻意改变了发音方式,所以他只觉得有些许耳熟,却根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思及此处,老陈抬手握住了褚钰的手,脸上亦随之浮现出了难掩的惊喜和贪婪,“褚先生?您就是林局长说的那位褚先生!”
褚钰点了点头,笑道:“不好意思,前几天瞒着陈先生,你也知道我们这次行动不宜张扬……”
“明白明白。”老陈把狗腿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只在心里嘲讽道,这样犯法昧良心的事情,真要是大张旗鼓那倒好了,他们护林所直接把人抓了就是。
“刚才你也看见了,褚先生可是有真本事的人。”
这时,林永旺『插』话道:“等下我们就去白天放捕兽夹的地方抓狐狸,最好今晚就把狐衔草找到。”
“对,时间紧张,我等不起。”褚钰点了点头。
老陈心底一沉,面上却是一副“被当做了自己人故而受宠若惊”的模样,“今晚就行动?那我能做什么?”
“陈先生对盘龙山地形十分熟悉,护林所这些人的作息也是你告诉我们的,眼下他们肯定不会上山,我们今早解决了事情,跟着狐狸的指引去摘回狐衔草就好。”褚钰道:“夜里山路难走,狐狸这样的野兽能行,我们可得靠陈先生带路了。”
老陈的手肘微微贴拢身体,感觉到通讯器仍然绑在身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刚才起床时他拿了这东西,看其他人全副武装的模样,眼下这位褚先生显然是要直接从这里转道去山腰,他得找机会把消息递给护林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