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旁,摆了两张凳子。
顾时居先让赵荨珂坐下。
赵荨珂很听话,乖乖过去,然后就看到顾时居半弯着腰,给顾朔华按摩腿部。
常年卧病在床,体位固定不变的人,身体由于局部长期受压,会影响血液循环,导致皮肤和皮下组织缺乏营养而引起组织坏死。
也就是熟称的褥疮。
当然,也会有肌肉萎缩的症状。
这些,肯定不利于人体的健康。
不过,她没看到顾朔华的皮肤颜色有明显的苍白或青红,也没有水肿的现象,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人被照顾得很细致。
其实顾时居不必亲自动手,医院里有腿部按摩器,可以用在顾朔华身上,门外有特护,在护理方面的经验肯定十足。
但这些,都比不上亲生儿子的照顾来得温情、细致。
之前,不是没看见顾时居来医院,赵荨珂心想,这人肯定是经常帮伯父按摩,要不然手法也不会这么娴熟,力道适中,张弛有度。
网上有一句话,体现一个人的品质,可以从他对待父母的态度得出结论。
顾时居在她这里,没有这方面的困惑,但亲眼看到之后,就更能确信。
作为儿子,顾时居是尽心尽孝的。
那将来成为一个丈夫,肯定十分顾家。
看到顾时居给顾朔华侧身,赵荨珂上前摆好那根连着手上的管子,之后,倒没有其他事做。
正常家属来探望病人,一般都会说话,可能是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也可能是最近新闻上发生的事,或者是一些人生感慨之类的话。
从医学上来说,这些有助于唤醒植物人。
不过,顾时居没有这个习惯。
他不说话,她亦不会多说。
默默地陪伴着,就足够了。
ICU有探视制度,在半个小时左右,快到时间时,两人离开病房。
出去之后,顾时居又跟特护叮嘱一番。
也到了下班时间,赵荨珂没再回科室,直接跟着顾时居下楼。
电梯里,人数不算多,到了七楼,叮的一声,有人急忙出去,也就只剩两人。
赵荨珂侧了个身,面对着顾时居,用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袖,然后说:“你以后再来医院,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块去。”
顾时居极淡地笑了:“不告诉你,你不也发现了。”
赵荨珂纠正:“这次是小清告诉我的,又不是回回都这样。”
“那你要是在上班怎么办?”
“……”
赵荨珂晃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那我可以翘班。”
顾时居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笑得有些明显,倒没再问一些假设性的话。
这个要求,似乎是得到如愿。
电梯到达一楼。
出去时,赵荨珂放开顾时居,倒没刻意保持距离,两人并肩走着。
走到花坛这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
有些东西,也不用太顾及。
赵荨珂忽然牵上顾时居的手,男人的五指也扣上来,就这样走了一会,她唇边的笑容有所放大。
在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个人。
是季衡礼,正望着他们这个方向,神情有些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赵荨珂猜测,他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距离上次见面,似乎过去了很久。
既然人来了,她也不好让人空等一场。
即将到那边时,赵荨珂跟顾时居说一声,随后就走过去。
两人的一举一动,季衡礼全都看在眼里,他的眼眶酸涩,内心的冲击可谓不小,他知道赵荨珂有喜欢的人,但不知道会是顾时居。
男人总喜欢较量,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
可他跟顾时居,似乎从来就没有可比性。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
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常年混迹商场,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手起刀落,稳操胜券,轻而易举的就能把竞争对手斩于麾下。
这些年,不是没听过顾时居的商界传奇。
而他,刚步入社会,还在不断的磨练之中,又拿什么跟人家对比。
他又何曾看到过赵荨珂眼里的依赖以及迷恋,而这个起因,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顾时居能给的,他或许也能给,但有些东西,绝不是他能赋予的。
他发现自己除了能站在原地不动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赵荨珂已经走到附近,她率先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季衡礼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异常沙哑,他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刚下班路过这边,就想来看看你。”
赵荨珂知道,季衡礼上班的地方离这边挺远,倒也没拆穿他。
季衡礼想起今天过来的原因,又道:“对了,今天是中秋节,中秋节快乐。”
他笑了一下,只不过,在赵荨珂看来,多少有些牵强。
不远处,顾时居站在一颗香樟树下,他没望向这边,手上点了一支烟,正无所事事地抽着。
知道她在看那里,季衡礼有些失神,想安慰自己这是假象,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这是如何的真实。
还好,他早已做了决定。
虽然,一时半会还做不到无关紧要。
但他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
只要心爱的女孩幸福,那个男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过完这个中秋节,我就要走了。”
话音落下,赵荨珂也看过来。
季衡礼继续道:“我舅舅在美国,上次有跟你说过,我之前在洛杉矶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后面又回到国内,原本以为,国内会更适合我,可这段时间,我发现我想错了。”
“我还是喜欢那边的人文风情,节奏不算快,比较适合我这种安逸的人。”季衡礼看着赵荨珂,眼里还是一惯的温和:“嗯,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你道别,我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是年底,也可能是两三年。”
“但不管怎样,在去之前,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季衡礼露出今天第一个真挚的笑容:“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也该走了。”
赵荨珂知道其中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离开故土,到一个陌生的国界,她不确定季衡礼能不能适应,能不能割舍。
而且离开,也意味着告别。
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
她想劝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季衡礼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透过的声线中,有一股决然:“我已经决定好了,况且,离开这边,到另一个环境,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说不定,我更适合洛杉矶的生活。”
这话一完,有安静在蔓延。
季衡礼握了握拳头,良久过后,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赵荨珂点头,实话实说:“他对我很好,会包容我的很多小缺点,也会时刻顾及到我的感受。”
她的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幸福:“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可他很了解我,几乎都能猜透我的心思,也会提前帮我把事情做完,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能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也想着这辈子就赖在他身上。”
“那就好。”
这一句,是对两人之间过往的告别。
赵荨珂回去的时候,顾时居帮她开车门。
上车后,趁着他刚坐稳,赵荨珂像上次那样,往男人身上扑过去。
“你这个习惯得改改。”顾时居说。
“我以为你会喜欢,那我不这样了。”
话是这么说,但赵荨珂没有要松手的意图,反而把人越抱越紧。
顾时居把视线投在她身上,眼里的笑意明显,赵荨珂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身心特别容易满足,她问:“你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顾时居顺着把话接下去:“说了什么?”
“……”忽然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不过,赵荨珂没打算隐瞒:“我刚才在夸你,夸你长得帅,还特别温柔,特别会照顾人。”
“怎么办,我被你迷住了,难以自拔的那种,你要对我负责。”
“难道我不是一直在对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