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屠户家的女儿,自幼野着长大的,从没怕过谁,也从没怵过什么事。
直到她嫁给了周幺。
那就是个疯子!!!
周余氏咬着牙,沉着一道光的眼底流露出恨意。
那个该死的东西!活该被一刀劈死的玩意儿!他让求神拜佛把脑子糊住了吗!居然整天都念叨着自己要成仙。
回想起那种痴狂劲,周余氏心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恐惧。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这种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可惜,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疯子连自己的长辈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她呢?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她不能死在这里!
三年了,她被关进这里的时候,最小的孩子才刚出生。
周幺的续弦会对她们好吗?
她不敢赌。
她要离开这里,可是巨石那么沉那么重,缝隙那么远那么细,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外面传来些和往常不一样的声响!
“谁?有人在外面吗?”
是有人来了吗?周余氏猛然打起精神,心底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或许……有人可以把她救走。
她猛地站起来,用力拍打巨石的内侧。
“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啊!”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求救,手在石头上拍的通红。
可是外面没有任何回应,细微的声音也渐渐远了。
那人走了?周余氏心头一紧,还来不及泛起绝望,耳边又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滋滋声。
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的远离巨石,往山洞的内部躲避,那里有一口小小的泉眼,也是她这些日子赖以生存的水源。
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响起“嘭——”的一声闷响。
久违的阳光洒进这片狭窄的黑暗里。
山洞开了。
***
“这是什么地方啊。”八九岁的女孩低声呢喃着。
她背上背着一个粗糙的竹篓,里面放着寥寥几根干枯的树枝。人小力气也小,她砍不了树,只能捡些枯枝拿回家当柴烧,只是这时节已经不早了,枯柴也都被人捡过一轮,没剩下多少。
但她不能空着手回家,父亲不管事,母亲不见了,她是老大,就要挑起责任来,纵然家里还有些粗粮杂米,可没有火,妹妹们也同样没饭吃。
想到这里,女孩担忧的看了眼天色。
“时候不早了,可是明天的柴火还不够……”
想到家里两个年幼的妹妹,女孩咬了咬牙,伸出双臂抱紧自己,继续往山里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再远一点也没关系,再远一点就有柴火烧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女孩在深山里踩出一条寂寞的小路,微弱的近乎看不见。
“嗤嗤,嗤嗤……”
似乎有什么东西,声音逐渐近了。
女孩惴惴不安,紧张的握紧拳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嗤嗤……”
古怪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像磨动的绳子,又像爬动的蛇。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个时节山里的蛇早就已经冬眠了!
女孩猛然意识到不对,起身向前奔跑。她突然想起来村子里最近的传言,都说天黑了不要在外面,会有怪物把人抓走!
难道这不是骗小孩子的话吗?难道是真的?!
想到这种可能,女孩越发害怕,不由得后悔没有早点回家。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幸好她还记得下山的路,听声音那怪物似乎离她还很远,说不定来得及!
背篓早就不知道在奔跑间被甩到哪里去了,女孩大口喘气,双腿飞快的迈动,一刻也不敢放松。
背后的怪物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急不缓,像是猛兽在戏弄早已到手的猎物。
快了,快要到家了……
女孩眼里闪过希望的光。
远远的,远处的村子在黑夜里显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几乎枯竭的体能又迸发出一股动力,双腿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只能机械的完成前后运动的动作。
但没关系,她到家了。
女孩的眼眶里几乎要涌起热泪。
她想念家里温暖的烛光和被窝,爹爹的身影虽然不高大却也会牢牢的挡在门前,她和妹妹们挤在一张炕上,不敢大声嬉笑,可藏在被子下的小手却在抓来抓去,静谧但温馨。
然而下一刻,那光熄灭在她眼里。
女孩迷茫的停下,顺着惯性向前又迈了两步,然后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哧溜——”身后的怪物骤然逼近!
一只黑色的触手猛然窜出来,一把抓住女孩的脚踝,向阴影里拖去。
“不……”女孩的呼声被打断,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逃不过致命杀机。
又一条触手横过她面前,漆黑中猛然裂开几道口子,森白的牙齿隐隐若现。
一片寂静中,皮肉撕裂的声音格外鲜明……
天际,一片乌云缓缓散开,血色的月光洒满大地。
漆黑的触手如同家养宠物,乖巧的垂落在地,触手下土壤泛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月光。
不远处一颗眼球滚落,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玻璃珠,死寂又光滑的表面映出主人最后的视野——
就在她的前方,记忆里家的位置只剩一片废墟。
房梁倾塌,墙壁倒下,田地荒芜成黄土,断壁残垣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地上有些微的白色闪着幽绿的光,那是不曾安息的白骨和幽魂……
她和她记忆里的家死在一起……
***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怪物吗?”楚知知若有所思的托着腮。
烛火幽幽,点亮了不大的一方卧室,她和二丫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是村里人都说那是怪物,但爹爹说不是,那是神仙显灵,那些人是被神仙选中带去仙界了。”二丫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反驳。
“那你是信我还是信你爹爹?”楚知知好笑,忍不住逗她。
二丫睁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她一个孩子而言,这个问题委实刁钻了些。
楚知知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把一棵树藏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处在一片森林里。人也一样,想要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真理或许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众并不一定都是对的,但是顺着时代的潮流走,不违背大趋所势,是让自己受伤最少的方法。”
她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