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素云一个接一个的实心头磕下去,面露哀戚恳求之色,元锦意依然无动于衷,只是眼神淡淡的扫过她苍白的脸庞。
为了演戏她也是真豁的出去啊。
她低头看了汤素云一眼,又抬头看向老夫人,声音淡淡的开口,“祖母,免死金牌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她辛苦得来的荣耀是不会给一个杀人犯使用的。
即使她知道这是元清伙同汤素云在离间她和老夫人的关系,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拿出来。
“你....”
老夫人眼前一阵眩晕,不敢相信元锦意会拒绝她的要求,于是颤抖着手指,话语质疑,“锦意,你的心怎么冰冷成这样了,这可是你的亲二叔啊。”
她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安,就想着有个什么法子能救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可现在办法是有了,但....
一旁的白嬷嬷同情的看了元锦意一眼,无奈的低下头。
说实话,三小姐哪里冰冷了,二爷犯得是砍头的大罪,本来就不该被赦免,整整五条人命啊。
只是眼下老夫人已经被二爷一家蒙蔽了心智,分不清是非了。
唉!
元锦意淡定的站着,听见老夫人的话后,嘴角拉成一条平行线,声音微寒。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正是因为他是我亲二叔,所以我更不能徇私枉法。而且祖母,免死金牌在赐下来的时候,陛下说明了,这块免死金牌只能用在我身上,您忘了吗?”
如今老夫人这颗心啊,是偏到没边了。
什么?老夫人和汤素云同时变了面色。
“真...真的吗?”老夫人眼神瞬间落寞下来,气势都矮了半截,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有种无法接受现实的迷茫。
“那....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老夫人嘴唇嚅动,又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元锦意默默摇头,眼尾泛着淡淡的无语。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早死就不错了,怎么还想脱罪呢。
老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绝望。
屋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愁,汤素云连滚带爬的过来抱住老夫人的膝盖,双目通红,“母亲,您再想想办法吧,儿媳求您了....”
“绿歌,去给老夫人端杯参茶来!”白嬷嬷心里叹口气,转头小声对旁边婢女吩咐下去,又看了眼汤素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迫不得已的开口,“二夫人,您不要强人所难了,二爷犯了错,老夫人固然心疼,可该想的办法老夫人也想了。
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身子骨也虚弱,受不得刺激,您不如先让老夫人休息休息吧。”
连着十几日她家老夫人都没有睡个安稳觉,真怕老夫人撑不住啊。
汤素云抬眸,眼底划过一抹阴狠,却看见老夫人扶额,一脸神伤,眼下也是一片青色,她才悻悻的闭上嘴。
元锦意还有事情没有处理,不便在这里久留,刚准备告退,就听见外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老夫人,不好了,二爷...不好了....二爷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了.....”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院子里,神色惶恐的大叫着。
台阶上的绿掌及时喝住他,“站住,何事如此慌张?”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要是惊扰了屋中的主子们,可别怪她没事先提醒。
传话的小厮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表情慌张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绿掌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刑部派人来传话,二爷,二爷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绿掌小脸一变,赶紧撩起帘子,“快,你直接进去。”
怎么会这样?畏罪自杀?
当老夫人听到这个噩耗时,手掌紧紧扣住椅背,斑驳的皮肤纹理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苍白,眼神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厮,泪水逐渐沁润眼眶。
清儿?清儿...畏罪自杀....
白嬷嬷也是一惊,连忙先让婢女去请大夫过来候着。
“不可能的....”元子露和元子箬姐妹俩对视一眼,都是无法相信的使劲摇头,但颤抖的嘴唇和泛白的脸色印证了她们心里的不安。
“什么时候的事情?”元锦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余光瞥见屋中众人的神态,心中嗤笑。哎,真烦人,还得陪她们演戏,浪费时间。
“回三小姐,就在半个时辰前,狱中衙役发现不对劲,立马请了大夫,可二爷已经没气了!”小厮牢记着前来传话的衙役之言,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老夫人捂着憋闷的胸口,缓缓佝下腰,浑身如同卸了力一般,瘫软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沉默不言。
“老夫人....”白嬷嬷扶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是该劝慰还是怎么着。
一旁的汤素云见状,捂着红肿的额头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活脱脱的泼妇发疯样大叫。
“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母亲,这下可怎么办啊?
夫君,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苍天啊,我可怜的夫君,我不活了啊...”
“父亲,父亲,我要父亲....”最年幼的元子城被汤素云吓得嗷嗷大哭,扑进元子露的怀里扯着嗓子鸣叫。
元子露抱着元子诚,也跟着大哭起来,余光看着元锦意淡漠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元锦意,别高兴的太早啊。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瓮中之鳖,翻不起什么水花了,趁着还有几天好日子,多快活快活吧。
元锦意对上她的视线,元子露却赶紧转开眼神,自顾自的流着泪。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你早些把免死金牌拿出来,父亲就不会死了。”元子箬握紧拳头,眼神毒辣的盯着元锦意,咬牙切齿的开口。
“子箬堂姐,你莫不是聋了,我才说了免死金牌没用。”元锦意斜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淡漠无情。
要不是顾及元锦意身边的那个女侍卫,元子箬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咬下她一块肉来。
即使她知道父亲是假死,可她想到元锦意居然无视父亲的罪罚,自私虚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姐姐和父亲的计划里杀了她是最好的。
老夫人艰难抬头看着眼前一干人的情况,心里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情,索性白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老夫人!!!”白嬷嬷大呼,手忙脚乱的去扶老夫人。
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
昏暗的屋中,老夫人神志迷糊的躺在床上,这一躺就是小半个月,每日只有那么半个时辰左右的清醒时间,可等她醒来知道元清的尸身都已下葬后,又晕了过去,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空气中的酸苦越发的浓重,屋中侍奉的婢女们满面愁绪,轻手轻脚的忙碌着。
公孙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老夫人,拿起手帕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十分担心。
“雅茹!雅茹?”她轻轻唤了两声,看着老夫人消瘦凹陷的脸颊,满心难受。
床上的老夫人听到声音像是有了回应,指头动了动,眼皮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雅茹?”一直关注着她动静的公孙老夫人一喜,连忙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好妹妹,别睡了,醒醒吧。”
临老临老还因为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遭罪,真是让她心酸啊。
可她叫了好几声床上的老夫人还是昏睡着,这让公孙老夫人十分无奈。
公孙老夫人伤心的从内屋出来,看着穿戴一袭白衣,头戴白花的汤素云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脸色憔悴。
“姨母!”见到公孙老夫人,汤素云赶紧站起来,只是身子微微晃动,显得格外虚弱。
“好孩子,难为你了。”公孙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如今老二畏罪自杀,倒是苦了他的妻儿老小。
只是老二....哎,自作孽不可活,怎能稍有不和,就出手杀人呢。
公孙老夫人叹息一声,摇摇头,环顾屋中左右。
“你大嫂呢?”
怎么今日没看到烟儿的身影。
汤素云忍住嘴角的笑意,绷着脸庞,哀戚虚弱的解释道。
“大嫂...大嫂昨日不知怎的,突然病倒了,这会儿子应该在院子里休息。”
什么病倒了,分明是元锦潇不满自家夫君秋后流放的处置,给她下毒了。
哈哈哈!
简直不要太痛快,元家果然没一个正常人,都是疯子。
不过也不错,至少都不用她们对魏氏出手,元锦潇就替她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等到魏氏一死,她们再借机揭发元锦潇的罪行,直接一石二鸟。
公孙老夫人闻声皱眉,“什么?病倒了?”
前几日她过来的时候不好好好的吗?真是多事之秋啊。
汤素云伤感的点点头,一袭白色孝服衬得她身形越发消瘦。
“是啊,姨母。想来是大嫂侍奉在母亲病床前受了累,昨日就开始身子不适了。”
罢了,看在魏氏马上就要香消玉殒的份上,给她留两份好面子。
公孙老夫人心里一激,这叫什么事儿啊。
“是吗?素云,那你母亲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瞧瞧你大嫂。”
也是,照顾人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好,姨母您放心罢。”
目送公孙老夫人离开,汤素云轻哼一声,转头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憩。
算算时间,‘元彻’该回来了吧。
“咳咳咳....”魏夫人半卧在床上,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面容有些许泛红,就跟受了风寒一样。
“姨母,有劳您来看望我了,我这风寒倒是不打紧,可别惹着您了才是。”
婢女递来一杯温水,魏夫人小口的抿着,眼神感激的看着公孙老夫人,脸色有些羞赧。
公孙老夫人坐在凳子上,嘴角微笑,“好好,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如何了,一会儿就走。
近日你连番操劳,身子吃不消,可得多休息休息。”
魏夫人擦擦嘴角的水渍,稍显疲倦的开口,“姨母放心,我知道的。只是婆母那边...姨母若是有时间,烟儿请求您,多去看看。咳咳....婆母都已经昏睡多日,照这样下去,我担心....”
魏夫人欲言又止,目光局促的盯着公孙老夫人,眼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有空闲便会过来的。”公孙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端庄的面容上闪过忧愁,“你婆母郁结难舒,恐怕还是还让彻儿赶紧回来才是。
若是有个儿子陪在她身边,想来病情会好得快些,可有给彻儿送信去?”
她妹妹遇到这种事她也心疼,可更多的还是对元清的懊恼,若非他自己闯祸,铸下大错,怎么会连累年迈的母亲遭受这种痛苦折磨。
杀人啊,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
魏夫人眨眨眼眸,气息微喘的说道。
“送了,二叔出事的时候,咳咳咳....锦意就送了信去,等老爷交接完,立马就会回梁安城。”
“那就好,等彻儿回来,你母亲的心病应该就会有所好转。”公孙老夫人庆幸自家妹子跟这个小儿子尚且没有多么厚重的感情,等看到彻儿的时候,心情想必会大不一样。
只希望她快快好起来,别再睡了。
夏日的雨来的急促凶猛,街上行人遮住脑袋寻找躲雨的位置,一辆普通的马车穿过烟雨,停在了国公府门口。
再次望着这座庞大恢弘的府邸,元彻眼里满是异样的光芒。
元锦意站在桌前练字,头也不抬的对面前婢女询问道,“回来了?”
“是,一回来就去了老夫人院子。”椿阳恭敬的回答道。
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纸上中规中矩的字体,元锦意摇摇头,“走吧,咱们去看看。”
浣清斋。
老夫人背靠着软枕,人虽清醒着,但神智依旧迷糊。
她喝了口元彻递来的水润润嘴,闪烁着微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之人,“清儿....”
“母亲,我是彻儿!”元彻心中有些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接过杯子放下后,替老夫人捻了捻被角。
老夫人吸了口气,左右换着角度看了看,拿起床边的佛珠捏在手里,声音闷闷的说道。
“哦哦。你是彻儿,那我的清儿呢?你弟弟呢?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他都好些时日没来给我请安了。”
这会儿的老夫人有些像生气的小孩儿,话语烦躁中带着点点孩子气。
“母亲....”元彻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笑着拉住她的手,“您忘了,再有两月就是您寿辰,二弟在戏园子里忙着给您排戏呢,等您病好了,儿子就带您去看他如何?”
老夫人捏住佛珠的另一只手一顿,猛地一拍自己脑袋,微微一笑,“哦,是吗?瞧我这脑子,怎么都忘了。”
总算是不再问元清的情况了,老夫人又跟眼前的大儿子说起话来。
“彻儿,你的声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