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的牙齿落在嘴里,嘴角冒血,他捂着下巴,趔趄着站起身。
“舅舅。”杜景琛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你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
“我不走。”李谦把杜景琛拉在身后,像是蒋京泽护着林语落一样,“我姐的事情,我和他们没完。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交代,我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
鹿骁从一旁站起身,手揣在白大褂里,冷脸道:“闭嘴,这是医院。”
李谦还要说什么,被杜近臣呵斥,“闭嘴,坐下。”他说着去扶住身体有些虚弱的杜景琛,手腕上的佛珠一半露在袖子外面。
“吃了一瓶安眠药。”鹿骁的声音很平静,那双理智的眸子里带了一层复杂,他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林语落看,“是你的?”
林语落接过瓶子,脸色青白,大脑“轰”一下,自己耳朵鸣响像是被飞机轰炸过一般,嗡嗡响,她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是。”
鹿骁脸上的怒意一忍再忍,“你怎么能把安眠药给她?”
“不是我给的。”林语落确定自己不会犯这种错误,“这是我失眠吃的药,我一直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过。”
蒋京泽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看向她。
李谦捂着鼻子说:“不可能,这个瓶子连个标志都没有,我姐姐怎么会知道这是安眠药?一定是你,是你想要害她。”
林语落说:“我前天把包里的东西不小心掉地上,阿姨当时随口问了是什么?我就和她说了。药我一直放在包里。”
林语落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我来的时候,阿姨问我要小镜子,我说在包里让她自己拿,是不是那个时候?”
“无缘无故我姐姐为什么会拿你的药?”
蒋京泽厉色丢过去,“那你要去问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的姐姐。”
“你过来确认一眼药。”鹿骁朝着蒋京泽递了个眼色。
男人会意牵着林语落的手跟上鹿骁的步子。
空荡的病房里,鹿骁看着空了的瓶子,问:“这里面还剩多少?这药你有数吗?”
“有。”林语落回忆着,“我周一买的,每天三片,吃了十五片。这里面还剩下九十多片。”
蒋京泽眉心微蹙,握住她的手攥紧,眸子看向林语落时,眼底闪过心疼和复杂。
鹿骁眸子看向蒋京泽
蒋京泽拍了拍林语落的肩膀,柔声哄,“出去等我。”
看着林语落出去的背影,鹿骁摇了摇头,“没希望了。这么大的药量致死率很高。”
鹿骁说:“这事有问题,这药不会是从她的手上给出去的。”
“当然不是。”男人说。
“我掉过监控。”鹿骁把手上的资料袋打开,递给蒋京泽了一沓打印的资料,上面粘贴着一张张的照片,“这是李玲入院后,所有出入病房的人的记录。”
除了医生和工作人员,杜景琛和林语落,还有杜近臣,李谦和杜近臣是同一天。
“有一点我敢保证,医院的医生护士绝对没问题。”鹿骁说,“她喝药前最后见过的人除了医生就是语落。”
和虞漫待久了,鹿骁连对林语落的称呼也潜移默化里有了变化。
男人看了他一眼,眸子起疑,“你知道她为什么喝药吗?”
“受了什么刺激?”鹿骁说,“我们不需要知道她为什么吃药,只需要证明这件事和嫂子没有关系就可以了。”
蒋京泽把手上的照片扔在茶几上,“我和你说件事。”
“你说。”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杜景琛有严重的心脏病,先天性的。这几年身体到了极限,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必死无疑。李玲和杜景琛是母子,我看过她们的心脏配型手术,很合适。”
除了林语落,李玲的心脏是最符合杜景琛的心脏配型的。
鹿骁的瞳孔一紧,看向了蒋京泽,“为了移植心脏自杀?”
“可能性很大。”
鹿骁坐在沙发上,眉心微蹙,“那为什么到现在才自杀?”
“杜景琛的心脏配型结果只有杜近臣自己知道,或者说这件事杜景琛知道不同意。”蒋京泽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这中间有几天杜景琛没有出现,就是因为心脏病情加重,在抢救。”
鹿骁说:“我知道他身体有问题,我还以为真是癌症。”其实他早就发现杜景琛的身体有问题,可具体什么病他也没有注意过,听蒋京泽这样说仔细回想,症状和心脏病差不多。
鹿骁的手指敲打着沙发的扶手,“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病情严重,动了自杀救子的念头也不是不可能。”他顿了顿,“可为什么偏偏就拿了林语落包里的药呢?”
“问题就在这儿。”男人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他并不关心李玲为什么自杀,心脏能不能移植,他关心的向来只有林语落这一个人而已。
外面的天一篇漆黑。
鹿骁说:“也许李玲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找一个不那么痛苦又可以救子的方法。”
“你觉得杜景琛会同意抛开他母亲的尸体移植心脏?”蒋京泽像是不确定地在询问。
鹿骁挑眉,“不一定。”他沉默片刻,“我学医这么多年,离谱的事情见多了,有时候人心和人性很难定义。”
男人发愣,莫名有些失落,他突然问了一句,“如果一个人为了救别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把心脏给他,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鹿骁被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除了爱情,就是亲情。”
“还会是别的感情吗?”
“别的感情?那就友情?之前有人就为了救闺蜜,送了个肾。可送心脏的还没听说过。”鹿骁不以为意地说。
男人冷哼一声,“爱情?”
“什么?”
蒋京泽回神,“没什么。”男人深邃的眉眼愈发沉冷,沉默片刻,他问:“杜景琛的心脏手术你能不能做?”
鹿骁没说话,他对上男人眸子,神色紧了紧。
鹿骁的办公室内养了一盆茉莉,开得肆意干净,与立在窗前一身白色的纪梵希套装的蒋京泽适配度极高。
杜近臣一身干净的白色西装上别了一枚黑宝石胸针,他转动着拇指上的那枚佛头戒指,那双犀利的眸子里此刻很是平静。
杜近臣很认真地听完鹿骁的建议和分析后才开口,“鹿少,都说医者仁心,在生命面前,医生都是有敬畏心的,可今日听你的意思是要我杀妻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