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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郑清都在批着山南乡、示范区,那大摞的官样文件。

送文件来的南添绘很贴心,自觉充当秘书的职能!几月来每次的文件送给郑清,都会按急件、重要件、一般官样文三类区分。

郑清几月来发现他从未错分一份文件!这默默服务的家伙是个人才。提拔他当副乡长还兼主任,倒经得起任何检验。

文件筛选归类的好处显而易见!他自身归纳处理问题的能力,肯定会显着提高!而领导能节约大量时间。

比如上午批官样文的郑清,其实心不在焉在考虑昨晚那问题:如何排解如山压力的情绪?

一件自身条件完全具备,已极其现实的大好事——大示范区方案!却由于外部的各种因素,连外泄都不敢……

可见郑清的心情!

压力无法排解的郑清,这才突然匆匆去了马家,其实是他潜意识中想找点慰籍而已!马文静不知道何事,但她却能指出问题根源。

这便是官宦子弟与别人的不同!她父亲都曾压抑到只要有事,就回家来给牺牲战友诵经!郑清的状态她怎会看不懂?

马文静看懂了郑清的问题,却没帮郑清解决问题!她给郑清暗示的那个解决之道,郑清现在无法接受!

身边多找几个女人?他自己岂不成另一个厚援朝!那怎么行?

他父亲当年有无巨大压力他不知!大概是有,但笔记中从无提及。

郑清现在想来,王润民爷爷解决此事的方式很独特!郑清知道他有个小柜子,里面满柜子战友遗物、信件信物!但从不准人碰。而他每次整理,能耐心细致用时至少一小时。

原来他不是在整理东西,他是在沉浸过往之中,而有了精神依托。

与马伯伯为战友诵经异曲同工!却高下立判:就算被人发现这特殊癖好,也既不能诟病又无法利用……

也不能说无法利用,每个人的无论情绪还是癖好,其实皆可利用!

郑清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利用?王润民对他似比亲孙子还好!谁又敢说与这个特殊癖好无关?

亲爷爷虽不完全算王润民战友,可他有胡东国爷爷的信物。还不是一般信物!胡东国那两颗弹头,是两次为王润民挡下的子弹。

所以,不会害人害己,又很难被旁人发现利用的爱好,是真不好找。

进而,郑清又想到一个排解压力的故事,与一个自我修养的传说。

故事是:南北战争最黑暗的时刻!林肯请来儿时最要好的发小,听他唠叨三天三夜。

而传说一位广受爱戴的人杰!临终之际指着心口:“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而病床前的爱人也指着心口:“我这里,也有很多话。”

那则故事郑清复制不了!因为一个没任何利害关系,又愿听他唠叨几天几夜,还能守口如瓶之人!郑清想想后觉得:他还真找不到。

而那位有信仰无爱好之人,那可是一代人杰!郑清自问也学不来。

于是这问题于郑清暂时无解!

两类控制社会资源之人,华夏官员比海洋资本家,真的要艰苦太多!

华夏官员是必须服务民众与社会的公众人物!而资本大佬隐居幕后,干的同样是控制资源!不过却是操弄民众与社会之事。

暂时想不到办法之事,郑清也只能先放一边,因为他是真忙。

示范区那么大的摊子,就算郑清极力放权放手!但大量搜集汇总过来的信息,他得及时过目;大量的书面汇报材料,他也得看看而掌握情况;乡里县里也总会有些人,他就算是礼节性也得见见接待下;还要提前处理很多公务,以腾出几天去京都……

所以在县委办公的郑清,公务上还是一样要从早忙到晚!而官员也是人,就算是郑清这种连家都无之人!多少也会有点私事。

中午,蒋雯便打来电话:今晚在她们县公安局宿舍的家里,她外公想请郑清去吃晚饭。

那可是小时候,给他讲过不少故事的老人!郑清自然一迭声答应着,再忙都必须得有空……

那个老人不简单!

书香门第之家国难之际投笔从戎,负过伤立过功!日本人被赶跑时,已是营长的他却安心回家教书。

七八年的抗战中,英勇的他没战死!反因战功还有文化,非黄浦的他从小兵当到营长。

后来,却又因营长与知识分子的双重身份,而差点死于牛棚。

小女儿几年前先遭丧夫不幸!现在更是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这周爷爷又是什么心情?

而让郑清最忐忑的是:

他女婿女儿的相继离去,全都与郑清父子有关!也正是他这阵子在那里,郑清这几天才不敢去雯雯丽丽家!有事时也是电话在联系。

但现在老人要请他吃晚饭,哪怕是鸿门宴郑清都无法推脱!不过郑清知道,坎坷而明事理的老人不会为难他!郑清其实更多是歉疚与敬畏……

下午的工作间隙,郑清有空便在琢磨着:老人为何突然请他去?

其实这次之前,郑清已八九年未见过周爷爷!两人早已很生疏。

周爷爷家在外市,那里还有他其他儿女,只是老伴没挺过那牛棚年代!而师娘…又是他小女儿。

师父在的时候,他每年都会来小住两次,每次都呆几天就走。战场的伤加牛棚的病,他其实身体不好行动不便!可看上去很精神。

郑清就是在那几年,见过周爷爷好些回,最后一次见他已快九年!

现在想来他当年讲的故事不多,但每次都能让郑清觉得生动有趣、耳目一新之余,也常给人启迪。

后面几年再没来过山江,据雯雯说,是她妈不让老人来!郑清猜测师娘还是担心,担心歹毒的厚援朝……

这次周爷爷其实早就过来了!而郑清26日去殡仪馆到27日昏厥,两个伤心人也全程都没啥交流。

周爷爷是不放心雯雯丽丽出国?还是另有事情?是伤病垂暮的老人不舍晚辈远行,而想阻止?还是仅仅想见见自己这个小故人?

郑清于忐忑中也有期待!

忐忑源于歉疚与敬畏!而期待……

破万卷而行万里,波澜壮阔而坎坷顽强的老人,木身就是一本厚厚的书!偶能一读岂非人生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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