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金参灿有关黑钱的交代,是如此令郑清出乎意料!辛苦三年的积累,居然派人扔到破山沟里去?
这事金参灿没法撒谎,有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一查立刻清楚;四江西部那大片山区,外来投资也不可能赚钱:很多地方的交通,还没正经水泥路到县城;乡下还有大量牛车!投资赚钱?天方夜谭!
唯一解释是情怀……
而且,金参灿交代黑钱出处后,意味着他是罗江教父的事实,已经证据确凿!他没救了……
尽管,他没让四大家弄出过命案;没造成重大社会影响;更在民间还收获治安良好的名声!可依然掩盖不了四大家恶行累累的事实,金参灿依然面临被严惩的结局。
他到底是啥样的人?
郑清默默走回桌子边坐下,顺手指指金参灿之前坐的位置!以前的固有印象已坍塌,让郑清不知该如何处置金参灿!先了解吧……
“艾金桂姐妹?”
“您可以派人深入调查!表面是我招来,实际是妫松树他们推到身边,那就是把柄!让我随时丢官去职的把柄,一个无官无职的金参灿,他们有太多办法让我闭嘴!比如包德海老婆孩子那种死法,我无力抗拒。”
“你很怕死?”
“年轻时不怕,后来就怕了!因为父母种地;老婆是村里的青梅竹马!没文化没技能,后来在单位煮饭还开了后门;为何我能生两个孩子?大女儿是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政策允许我生二胎。一家六口全靠我,还有个药罐子!所以我怕死。而且,有些死不但毫无价值,还无法抗拒!”
郑清无语!这样的家庭,面对生命威胁时,能怪他不坚定?
“灭门惨案!”
“国德群在拘留所喊冤!其实他不冤。首先,虽知他们肯定要干坏事,但我不知他们具体要干嘛?妫松树让国德群和我联系,也没说要干嘛!然后,我给了南城沙的接头暗号给他。至于灭门案中公安局那个副局长?那是钱才林的人!您可以深入调查……”
“一个暗号,南城沙能卖命?”
“不管您信不信,这些年我连四大家头头的面都没见过!都是有人说出暗号,大家心照不宣办事。这个您可以审他们。”
“吴县长被害!”
“罢了!我无法原谅自己之事,就是这件!虽无意加害他,但他是在我参与下惨死,我有罪!”
“你愿和盘托出?”
“郑县长!您与吴县长本质上是同类人!精明、能干、坚定、深远!那么您得相信:就如您不会看错毕昭贺与来虎一样;吴县长当初那么重用我,肯定不会太瞎了眼!”
“您难道没想过一件事情?您的安保公司在罗江那么多人!为何妫松树他们毫无反应?现在您既已知罗江所有混混,都在受我控制!那么,安保公司之事若无我的遮掩?能骗过他们那些人?”
“不瞒您说,您对妫松树团伙持续监控!刚开始我就得到汇报;您对呼德远走私的调查刚开始!我就知情;妫松树他们都没反应?那是我一直有意遮掩!在让他们误会是我的人。”
郑清心中一惊!但想想还真是事实:四大团伙盘踞罗江!罗江总共才多大?关键那些人都受金参灿控制!瞒谁也瞒不了金参灿。
“为何?”
“我说过,若能当毕昭贺!谁愿当金参灿?”
“四大家怎么说?”
“我认罪认罚!其实他们开始时并没违法!当时我只是想引导着,有控制力地从根本上搞好治安!顺带搞好经济。后来我有罪!那是吴县长这样有背景、有能力、有头脑之人,都能死得很屈辱!我又还能坚持什么?自吴县长死后,我的世界坍塌,行尸走肉、不干人事。”
“后来您来了!一开始我心说:得,又来个送死的傻逼!不如早点拉下水?兴许还能当个不特别坏的官,兴许还能全身而退。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两三次群体事件中,您都处理得令人惊艳!”
“于是,我开始仔细观察、研究!我发现您不但在资源、所处环境上,与吴县长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而且能力上也丝毫不逊色吴县长。这时,我才认识到:您可能才是解决罗江问题之人!您现在肯定不会相信:正月十二您对我的捉奸!其实我事先已知情。正好,我也不想当两面人,早想离开这个是非窝!当时,我认为您有机会赢;但厚系的底蕴与狠毒!让怕死的我…只能选择离开。”
“现在不怕死了?”
“当然怕!很怕!但是,在您手上至少不会死得太冤屈!而且,就算您还要让我死?我相信我说出这么多事情后,有钱有能力的您,会管管我的家人!对吗?”
这问题又让郑清措手不及!看着金参灿的满眼哀求,瞬间触动内心深处的柔软:
金参灿有罪!但他有错吗?金参灿卷入厚系的烂泥塘,他想求个全身而退!可有些位置就是权大责大、非此即彼!他没法选……
他怕死有错吗?一家六口生活重担!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
谁能真正管他们?谁也不能!一直和厚系玩命的自己更不能!
“你以后如何打算?”
聪明的金参灿闻言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立刻端正坐好。
又沉思片刻道:“首先,四大家都要绳之以法;其次,妫松树、苟日新、钱才林等人,必须对之前所有事情负责!必须伏法;最后,吴县长必须翻案,包括李葵县长。”
有悟性!
“李县长之死,你有证据与材料?吴县长,又如何翻案正名?”
“您相信我就行!”
“绑架杀人案?”
“钱才林!”
“四大家保护伞?”
“钱才林!妫松树”
“李葵?”
“苟日新、钱才林”
“吴县长?”
“卫秘书长、妫松树、苟日新、钱才林!”
按这个说法钱才林得死多少次?郑清不放心:“钱才林之前都干过什么?现在能拿出确证?”
“能!他早就该死!”
“现在说说吴县长!”
金参灿一愣!神色立刻黯然、愧疚起来。开始叙述:
94年7月份,随着股市大胜,之前集资款窟窿基本堵上后,吴明雄坚决要求对投资公司清盘!双方矛盾加剧。
厚系原本没打算动吴明雄!毕竟他身后有暗藏的省委组织部长;还有明着的省委书记赖为!厚系指示妫松树与吴明雄好好谈……
集资吃高息的甜头!对厚系而言是块绝不舍得丢弃的肥肉。暗中有宁万思这个投资高手理财;现在,明着又有吴明雄还能在股市抢钱!这样“合法”赚大钱、扩势力的好事,哪能就此清盘?得收服他……
但是,吴明雄作为县投资总公司董事长,现在要求查账清盘,却又合情合理!关键是他态度坚决。
可账目见不得人……
而吴明雄?
他已看清形势:厚系在四江省势力太大!连赖为的账都不怎么买;加上在岳屏一手遮天!他早已不想什么要整倒谁,只要将集资款平仓,从而平安排除大雷!再拿到哪怕是厚系编的账目!交给赖为后,他就算是功德圆满!至于赖为用账目能否做文章?那与他无关。
站在吴明雄角度:这已是对腐败分子最无奈、最底线坚持!他都不愿与腐败分子继续斗下去,已暗示会放过他们!还能更妥协吗?
携股市大胜之威!站在道义制高点上,背靠省委书记之势!要求还是如此妥协而谦卑、务实!吴明雄设身处地替厚援朝着想——他虽不愿,但没有鱼死网破的理由。
所以,虽有点最坏心理准备,但吴明雄还是对清盘异常坚决!
但低估了厚系之恶!
……
集资这种事,厚援朝当然不知情!但吴明雄与妫松树吵过几次后,市委卫秘书长来了罗江!从眼高于顶的厚系角度而言,这已给够吴明雄面子:大总管都来出面说合这破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吴明雄的态度是:其他事好说,他也不知道!但依然坚持清盘。
这就没法谈了!
孤身一人的吴明雄又臭又硬!洁身自好又小心谨慎的他,也没有任何把柄!而厚系当然不能像对普通人那样,直接弄死他!别说他身后还有省委书记,就是个普通县长?正值厚援朝竞争常务副省长当口!也不能闹出不利影响。
于是,一个让官场中人只能闭嘴的恶毒阴谋!就此形成。
8月的一天,卫秘书长又来罗江!先在县委找吴明雄谈话,直言不讳:清盘必核查账目;而账目历经几年必有瑕疵;你来主导清盘!别人如何心安?
合情合理!
眼见又要谈崩!卫秘书长展现诚意:他、妫松树、吴明雄一起玩玩游戏!这样大家都能心安。
确是没办法的办法!目的只是保证吴明雄非要拿账目做文章时,卫秘书长与妫松树能陪他玉石俱焚。
面对这样的诚意,吴明雄无法抗拒:除非他想撕破脸,或是他放弃主导清盘!
已明确告诉你账目有问题,也接受你主导清盘!只要有把柄在手才心安;而这个把柄,还是不逼急人家,就绝不会拿出来的东西——三人一起玩;而且,这个把柄对他俩的性质更严重——他俩已结婚而吴明雄未婚……
于是荒唐一幕出现。
三人一起前往荣盛大酒店之前,卫秘书长坦坦荡荡不要随员;妫松树却点了苟日新做服务;吴明雄心中七上八下!因孙渊成不在,鬼使神差还是叫上金参灿。
大包厢里有五名官员,苟日新叫来三名新来的“公关”!而包厢外,其实还有钱才林早等着……
端茶递水、开酒上菜?这情形自然不能让服务员进包厢!苟日新与金参灿成为服务员。
宴至中途。包厢外,钱才林与苟日新将一瓶酒、一包粉末递给金参灿!说:要为领导们增加些兴致!三位领导都有份……
金参灿在逼视下!不知包厢另两个早已服下解药。心想:吴明雄早点下水未必是坏事,却不知他们另有恶毒心思!亲手将药粉加入酒中摇匀,送入包厢为三人倒上……
出来后,钱才林拉他商量案子。一小时后回来时!吴明雄已在客房,猝死在三个公关肚皮上。
后面一切顺理成章。呆住了的金参灿没动!钱才林指挥警方,主持后续善后事宜:体液、毛发、图片、现场录像、证词、尸检……
如此丑闻?立刻报到市委、省委!经研究后统一口径:吴县长因工作过于劳累!心脏猝停而死。
这之后,妫松树他们才将金参灿…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
终于搞清吴明雄之死的来龙去脉!郑清怅然若失:如此孤胆英雄,稍有不慎却死得如此平常!并无多高深的算计奇谋……
难怪吴明雄情书中藏尾那句:我若被害,秘书长与金参灿就是凶手。吴明雄早想过万一谈不拢?卫秘书长的恶毒!也事先想过要带上金参灿……
郑清犹豫地盯着金参灿,他要脱身只能李代桃僵!能这样干吗?“所以!钱才林会畏罪自杀?”
“望郑县长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