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了他,没享了多久的福份,倒是落魄到这种境地,女儿也嫁不出去,自己后半辈子也赔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哭过,闹过,可谁能和天斗?
若是不和他在一起,她也无处可去了。
久违的光线透了进来,里屋的竹制小床上躺着一个佝偻的男人,仅看得见他灰白的头发在微微发颤。
不新鲜的空气混着一股药味与病人的浊气,令人一嗅就想要呕吐。
顾婧宁忍下了心尖的心酸与身体的不良反应,打开了门与窗,然后三步并两步冲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瘦的不成样子的男人扳了过来。
尽管瘦的脱了形,但依稀看得出来是顾司令的模样。
她的心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豆大的眼泪疏尔便落了下来,“父亲——”
“你醒醒,看看我,我是婧宁。”
顾司令算不上是好父亲。
男人素来志向远大,想着建功立业,顾司令也不例外,为此,元妻顾夫人和顾婧宁跟着他早年吃了不少苦头。
他脾气暴躁,手腕厉害,更不会去关心家里人,顾夫人本就是柔弱的女子,吃多了苦头,积劳成疾,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去了。
留下年幼的顾婧宁,静静的看着继母带着新妹妹进了门。
没有关爱,没有疼爱,也没有亏待,他们就像世上最陌生的父女,彼此知道存在,却从不为对方多停留一分目光。
或许那时候,顾司令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婧宁擦去了眼角的眼泪,搭着顾司令的手腕诊了诊脉,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又走到一旁,端着药碗看碗里的药渣子。
她虽是西医,药草的品种却也是熟稔的倒背如流的,里面的草药,药性,一眼便看出来了。
都是最普通的药材,连续命的资本都做不到,顾婧宜倘若每个月寄钱回来,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顾婧宁眼锋一厉,扫向了门前畏畏缩缩的继母。
她太感情用事,差点疏忽了继母。
她身上的衣服虽不起眼,却是新的,剪裁合体的,脸上虽沧桑,却无半点贫苦穷人的干瘪,可见油水尚足,平日里抹粉涂膏也是不缺的,头上还盘着纯金的簪子,手腕上是翡翠镯子。
何处不藏着掖着,何处不是钱?
再比比躺在床上的顾司令,这些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似乎也不是一个谜题了。
“二娘,这药是你抓的?”
顾婧宁幽幽的问道。
她知道继母懂得一些简单的药理,去去小病还是会的,这方子简单,不像是大夫开的,倒是很像她的手笔。
继母果然垂着头,也不敢看她,含糊其辞,“我请大夫抓的。”
“什么伤天害理的庸医敢开这个方子,你可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却让他吃治风寒的药物?你真当我和他一样软弱可欺,和你那愚钝的女儿一样蠢?”
顾婧宁狠狠砸碎了碗,清脆的一声,白瓷四溅,划破了二人之间最后的一分颜面。
她冲上前拔下继母头上的簪子,摘下她的镯子一并甩在地上,用脚碾了上去,“顾婧宜每个月寄回来多少钱,不够我父亲看病的钱?你的衣服、脂粉、簪子镯子一块儿卖了,少说能救回他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