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睡梦中的反应素来是最诚实的,陆云骁一愣,似很惊讶她会说这两个字眼,她是美国人,理应唤母亲为妈咪,而且她一贯冷清倔强,他从未见过她卸下盔甲服软的时候,原来她也会疼。
转念一想,柔嘉也总是称呼她为娘亲,这大概是华裔对母语的本能吧。
陆云骁怕她埋在被子里缺氧,便抬手拨开被子,将她的下巴托了出来,谁知她又埋了进去,反复两回,他无奈的笑了。
“你还真是倔......”
他只好不厌其烦的将被子掖下,用手托出她的下巴,免得她再度陷进被子里。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在,顾婧宁惊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盯着陆云骁看了许久,“我在做梦?”
“你很清醒,怎么,看见我很惊讶?”陆云骁淡淡道。
顾婧宁看了看四周,见在帐篷里,身上的痛楚也一阵阵,可见自己并不在做梦。
她立马将下巴从他手上移开,揉了揉眼睛,“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几更天,你不是刚去的吗?”
顾婧宁的记忆还停留在送陆云骁离开去夜袭的时候,那之后,她便疼的睡着了。
陆云骁勾了勾嘴角,“已经三点钟了,五个钟头,足够把这些废物全部清理干净。”
顾婧宁点头,“哦......你可有受伤?”
她因着身上疼,便也念及他来,固然是随口一问,因为看他这么康健的样子,便是伤了,也不会太重。
陆云骁摇了摇头,他把手伸向了顾婧宁的背后,像是要撩开她的衣服,顾婧宁虽然刚睡醒不太清醒,此刻也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睛,打开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
“别动——”陆云骁蹙起了眉尖,“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顾婧宁心里的坎过不去,只要她还清醒着,就决计不会容许自己的身子被他看去。
她似受惊的猫,弓着背脊,鼻腔里不断的发出低微的哽咽,“不要你看,军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不用你多此一举!”
才温顺了没多久,又成了小野猫。
陆云骁的手停在半空,皱眉看了她良久,才让眼底的暗涌平复为波澜不惊,他收回手,淡淡道:“那就不看吧,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顾婧宁松了口气,“什么事?”
“我们灭的只是倭军的一支联队,时间太紧凑,加上夜晚视觉受阻,无法估计有多少人逃走,一旦有活口,今夜便会联系到其余支队,况且我们夜袭的时候,应当已经有通信员发出电报,我们不能久留,否则会被围攻。”
这次他带领的部队并非所有陆派军,还有分布在各地的,现在发电报请求支援已经来不及了,倭军向来阴险,手段狡诈,防不胜防,他们攻下地区未稳,一旦被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现在就要走?”顾婧宁连最后一点瞌睡也没了。
陆云骁低头瞧着腕表,“你身子不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沿途颠簸,必定会发热,这路上危险重重,谁都不知倭军在何处有埋伏。”
他顿了顿,按住顾婧宁的肩膀,让她躺了下去,然后细心的掖好被角。
“再睡两个钟头,我让军医为你换药,然后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