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桩事情,本是陆云骁安排他们二人在此等候询问的,她本就不得陆云骁的欢心,眼下若是因为这和姐姐相似的女人激怒了她,自己在陆家可就没有半分地位了。
她讪讪的抱着胳膊退回了阴影中,似要谢幕的意思。
梅儿仍然不愿放弃,她仰头望着顾婧宁,泪痕斑驳,“小姐,你当真忘了吗,梅儿自幼伺候你,夫人离世,你在灵前哭的昏厥,无人管你,那时正下着大雪,你一人冻僵了,是梅儿一勺一勺用热汤喂给你,才把你救了回来。”
“梅儿不认识字,你便一笔一划的教我。那时候南阀饥荒,二夫人要将我卖了换粮食,是小姐你拼死护着,宁愿不吃也不愿发卖了我。马上槐花就要开了,你记不记得咱们饿昏了,醒来发觉躺在槐花树下,吃了好多花瓣才活了过来?”
一字一句,点点滴滴,皆是他们患难与共的见证。
她每说一句话,顾婧宁的脸色便呆滞一分,最后连身子都僵住了,形同经历了一场梦,她不知还做出什么表情,这都是属于她的回忆,她没有忘,却不能记起。
“我自幼在美国长大,从未饿过肚子,亦未吃过槐花。”顾婧宁的声音轻轻的,似要随风而去一般,“我的父母前年已经双双去世,无论种种,皆与你说的不同,你认错了。”
梅儿咬紧了后槽牙,似发了狠,“小姐难道忘记了自己十三岁时弹琴曾伤过手指,五指皆有伤痕吗,那些疤痕,皆可做见证!”
顾婧宁一惊,下意识便想反驳她,她何时弹琴受过伤?
她险些便要脱口,幸而心中弦绷的紧,未曾中计,只是冷笑着抬头,张开十指道:“到底有没有,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梅儿神色认真,果真凑上来翻看她的十指,她从未受过伤,梅儿自然不可能从她手指上找出伤痕。
醉翁之意不在酒,梅儿趁顾婧宁不注意,猛地掀开她的衣袖,因着多年粗活,手劲十分大,将顾婧宁的手臂翻了开来。
当初沈芳华对她处以鞭刑,浑身伤痕累累,手腕上亦有,那疤痕之深,极难除却。
梅儿想借此机会拆穿她,却发觉她手臂雪白,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梅儿如晴天霹雳,刹那间僵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瞧着她光秃秃的双腕,那记忆中的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婧宁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中了招,但她去了美国以后,深造医术,自己调配恶劣药膏涂抹,早已将疤痕除去。
那些证据全部被抹灭,他们无凭无证,已无话可说。
梅儿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松开了手,退了几步,深深的行了一礼,头埋的低低的,语气如舔舐伤口的小兽,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落寞。
“唐突了艾小姐,请恕罪。”
她认错了。
艾琳娜不是顾婧宁,她没有顾婧宁的任何痕迹。
纵使眉眼再如何相似,灵魂却不是同一个,她那样的自信飒爽,干练如风,一瞧便知过的极好,岂会是她温柔如水,命运可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