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变了许多,以往是温厚的,如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指腹是被枪具器械磨砺过的茧子,他修长的手指仍然宽大而有力量,只是不再温柔。她清晰的察觉到的这些变化,都是他四年一分一秒,一点一滴的改变与经历,可见他过的并不好。
倭军的进犯,局势的改变,国家的岌岌可危,这都是他的担子。
还有她的“死”——
想必都是沉重的,他便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这样多的东西,却还能波澜不惊的在这纵横捭阖中运筹帷幄。
顾婧宁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绪,手拿开了,短暂的接触,却如一泡沸水,将她本就干巴巴的心融合液体,泡成了软软的面团。
陆云骁也并不在乎她的反应,他们的握手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交际方式,令他不解的,便是那握手瞬间的熟悉感。
就像电流经过身体,让他想起,却又忘记。
他再度打量面前的女医生,见她瑟缩着身子,面部被口罩捂的严严实实,唯独那一双晶莹明澈的美目,似载着无尽的忧愁,分明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
陆云骁望着她,却又像越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
最终,他只是扬唇一笑,“我为你们设宴的消息,艾医生应当已经知道了,请务必赴宴,以全陆某一点心意了。”
他说的客气疏离,顾婧宁也冷静了下来,她颔首,平静无波,“会的,陆大帅有心了。”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顾婧宁有些恍惚,去接柔嘉放学时,也心不在焉的。
“娘亲,嘉嘉今天学了算术!”柔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顾婧宁笑着擦去了她脸上颜料的痕迹,嗔怪道:“为了学算术,连自己脸上的脏东西都没有发觉,脏兮兮的小花猫!”
柔嘉哎呀叫了一声,把自己的脸拍的干干净净的,才满不高兴道:“算术太好玩了嘛!而且嘉嘉不是小花猫,娘亲胡说!”
她闹腾的不得了,非要顾婧宁给她买个糖人才肯罢休。
一日的疲惫,都在嘉嘉叽叽喳喳如小黄鹂鸟儿的声音中清扫的一干二净,顾婧宁再清冷如霜,面对宝贝女儿,也笑的眉眼弯弯。
二人前脚才离去,后脚,学校门前便停下了一辆车。
陆云骁带着陆策走了出来,他一出场,四周的人都自发的安静了下来,唯独一双眼睛雀跃的跟什么似的,简直像是油锅里的沸油点子,沾了陆云骁一身。
陆泽熙板着脸坐在教室里,手里抄着一本书正坐的笔直的看着。
夕阳筛进窗户,如一匹蚕丝织就的锦缎,将人的身上、脸上,都披上了橙红的颜色,纵使冷酷如陆云骁,也在这夕阳下便的柔和了一些。
他在门前站定,眯眼瞧着儿子的模样,半晌才开口,“泽熙。”
陆泽熙小小的身子一怔,飞快的合上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冲进陆云骁怀里,忽然又顿住了。眉头一皱,似想到了什么戒律,又放慢了脚步,按捺着心头的悸动,步伐稳稳的走到了陆云骁面前。
“父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