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实在是古怪啊。直到这里,就是埃文斯询问emily想要什么样的圣诞礼物的时候都还是很正常的,‘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永远,直到时间的尽头。’这句话之后,信的氛围就变了,如你所说,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再留下最后的遗言。”张琪的手指着信中的某一行,认真地分析道。
艾雨倒是将这封信看的仔细,毕竟是心理学的高材生,信件这样的物品,最适合分析一个人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封信,从一开始emily就用一种遗憾不舍的语气在叙述一切。你们看看这封信的最开始吧,第一段的最后一句话是‘即便是在多年以后,我想我也能够回忆起这一天,清晰地记得所有的故事’,emily不过是一个孩子吧,从凌枫手里的照片上来看,她被收养,在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吧?信上面明确写到了这是在emily被收养之后的一年,也就是说她最多不超过十六岁。十六岁啊,对于一个女孩而言,那可是花季,而这样暮气沉沉的字句,不该出现在这样一篇圣诞节的感谢信中。”艾雨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她似乎已经读懂了这个名为emily的少女的心思了,“她真的很爱埃文斯先生,把他当作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后面的这些描述,就像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在回忆他的一生。”
“你的意思是,走马灯吗?”张琪一下子就明白了艾雨想要表明的意思,“听说人在死之前,一生所经历的事情会像播放电影那般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如同过眼云烟,无论大小,都会在眼前一闪而过,而那些极为重要的被珍藏的记忆,会定格的更久一点,也算是弥留之际,大脑给自己的最后一点慰藉。”
“没错,你们看这封信后面的内容。emily最先回忆起的是她被埃文斯收养的那一天,她说那一天在记忆里犹为清晰,是她的新生。在emily的视角里,那就是她的人生最开始的地方,是走马灯的第一幅画面。然后她回忆起来与埃文斯的第一次见面,她说那边是缘分开始的地方,是她的希望。她还提到了埃文斯先生送的礼物,那也是她很珍惜的东西。再往后看,就是埃文斯离开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也可以当作是一个结束,因为在那之后,再也没有emily与埃文斯之间的故事了,也就是说,emily在这之后,就死掉了。她这一生最为珍视的,便是亲情,所以,她在自己的死亡来临之前,回忆和感激了这段亲情,并且留下了自己最后的愿望。”艾雨点头赞同了张琪的那一番话,紧接着开始自己的分析,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凌枫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他是最先拿到这个线索的人,也是这个信件里面的当事人,他早在之前就有分析过这封信,可毕竟写信人是emily,是一个少女,而凌枫作为一个男人,到底还是不太理解一些少女心事,所以对于信件的解读,就是割裂感极强,前半段是在感恩,中间是在许愿,而后面却是在交代遗言后事。而如今艾雨一个专家做出了解读,又是女人,女人自然更懂女人,所以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许轻染却是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艾雨都已经讲完了,可他还保持着那样的坐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几下,就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不得抽身。
“经你这么一说,再来看这封信,的确暮气重了些,从信首就奠定了基调,通篇都很是悲伤。”凌枫点了点头,许轻染没说话,大家这样沉默着也不太好,他总得说些什么把话题接下去,免得张琪和艾雨尴尬,这也算是给许轻染多些时间把思绪理清,想个明白。
“艾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对这个信里面的别的一些内容,有些在意。这里,最后的一大段,你们看着不觉得奇怪吗?”许轻染回过神来,先是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像是要缓解自己的头疼一般,“从这里,emily说自己最近总是做梦,她梦见了她从前的那些朋友们,她很想念她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从emily的文字叙述中来看,埃文斯待她十分好,什么都满足她,虽然可能两人之间的相处会冷淡些,但其实埃文斯是真的把emily当作了自己的家人。那么emily从孤儿院里面被收养之后,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朋友,或者是与自己的朋友有联系,这样的事情,埃文斯没有理由会去阻止吧?”
张琪摇了摇头,“确实没那个必要,emily是个孩子,她又出生于孤儿院,在那里生活多年,与那里有着情结,想念朋友回去看望是人之常情,埃文斯不像是什么冷血之人,为何不允?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只是这一点有何不妥?”
“当然有问题了,你看emily说的话,她与自己的那些朋友们,或许此生无法相见,但还是想要在梦里多看彼此一眼。这可实在是奇怪,emily即便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会死,也不该说出这样的,相反正因为将死,才更该有想要见故人一面的想法。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可是她字里行间内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在emily离开孤儿院被收养的那一刻,她们就不能再见面了。为何?埃文斯没有理由阻止,emily也不是绝情不见之人,那这个此生无法相见的缘由又是什么?”
“莫非是孤儿院的要求?只是这个要求也太古怪了吧?收养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悉心照料他们,并且为他们寻得了新的归宿,这是在做善事,为何孩子们离开了,反而永远不能再回来,这是什么路数?”张琪皱紧了眉头,不解地说道。
“我有个想法,或许这些孩子不是被孤儿院的规则束缚住了,而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能再回来了。就像是琼斯女士故事里面的aisha,还有埃文斯收到的这封信里面的emily,他们是因为死掉了,所以再也没办法和过去的朋友们见面。”艾雨神情严肃,提出了这样的猜想。
“如果是这样,emily在心里面写下这话,就是说她知道离开孤儿院被收养的孩子们都会死掉,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情况。可是这样的死亡,必然不是意外,而在人为。离开了孤儿院,被收养的孩子们有了新的家,而他们却在不久之后死掉了,非意外死亡,这样的嫌疑,自然落在了收养人身上。emily既是知道此事,就该防备埃文斯,她自己在写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字里行间却表达的是对埃文斯的爱意,这又为何?一个很可能要了你的命的人,你还能在将死之际,写那么一长篇的信给他?这是在劝解他回头吗?让他放弃自己的想法,回心转意?如果埃文斯真有此意,那么早就在收养emily的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这样的日积月累,如何动摇?”凌枫却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否定了艾雨的胡思乱想。
“但是,我觉得是可能的啊?你看琼斯女士的故事里面的那位aisha,不就是死亡了吗?在我看见的回忆的最后,那个生日宴会如此诡异血腥,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emily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不一定知道对自己动手的就是埃文斯先生啊?我们不是也推测过吗?福音养老院的入住资格限制条件极多,杀人者一定不会被选中,琼斯女士若是想让aisha死,必定有别的法子,那么合理套用在埃文斯身上,他或许也借了别人的力呢?”张琪却是赞同了艾雨的想法,帮着艾雨反驳了凌枫。
“不,我觉得emily这个此生无法相见有别的含义,虽然解读不出来,但绝不是像你们所猜测的那样。如果被收养的孩子们最后都死掉了,不是因为意外,而是蓄意的谋杀,那么这就是一个规律性普遍性的事件,可是对于我,对于戴维斯而言,却不是这样的。你们忘了吗?缇娜是被戴维斯收养的,可是她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她与我之间产生了很多互动,她还活着,她并没有死掉。如果收养人注定会杀死自己选中的那个孩子,那么戴维斯为什么会成为那个意外?我们得到的线索,都没有直接载明aisha以及emily的死亡信息,一切全是推测,万一她们只是以为自己死了,最后却活了下来,只是没有留在收养人身边罢了。再者关于米勒女士收养的那位billy,我们目前还没有关于他的一些线索,我们之间找不到共性,这样的猜想,还是要谨慎。”许轻染在此时开口,顺着凌枫的意思说了下去,张琪和艾雨都是一愣,她们不是傻子,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会因为自己的观点被否定就固执己见,她们有在认真地思考这种可能性。
“关于billy的东西,我确实没找到,米勒女士的行李虽然多,可是却简约极了,私人的物品极少,唯一能当作是线索的,或许就是那张照片了,别的我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诡异。”
“我们都有关于自己过去故事的物品作为线索,你应该也不例外,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没有注意到的,又或者还有别的行李你没翻到?”许轻染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事情,米勒女士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吗?她身上的线索那么少?
“我……我将房间的里里外外都翻过了,确实没有多余的线索,这……或许我也疏忽,待会回房间我就再去看看。”艾雨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风,她不该这么武断,或许自己真的遗漏了什么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