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腕箭已然瞄准目标,可许轻染却在这一刻迟疑了,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现在依仗的几样道具,更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女人依旧站在那里,她笑得灿烂,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像是打了个哈欠。她看上去毫无防备,完全不担心许轻染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因为她足够强,许轻染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几个呼吸间许轻染便已经想明白了各种利害,他叹了一口气,将手里面的道具收回了背包里面,他朝着女人点了点头,做出了“请”的姿势。
女人缓缓地走向沙发,却并未与许轻染坐在一起,而是选择了另一旁的单人沙发,这让许轻染有些惊讶,还没有所反应,倒是女人先开口了,“你白天才遭遇了那种事情,我才你看见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感受,所以离远一点,对你我都好。”
许轻染因着女人的话皱紧了眉头,她话中所指的那件事情,自然就是缇娜修女来到自己房间,下迷药意图和自己破镜重圆一事。只是这件事情,除了参与讨论的彼此熟知的几个梦旅人以及缇娜修女本人以外,应该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才对。这个女人如此随意的语气说出了这样隐秘的事情,更加地说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你是梦旅人。”许轻染说出了算不得是猜测的答案,女人挑了下眉,并没有准备回答,她看上去就像是在等待许轻染的下文。
“我们在sils并未见过,你在这个时空的身份也和我们不同,你和我不是同一个阵营。”许轻染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下女人笑了,好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但又像是觉得这个猜测过于好笑,她伸出手指,桌上的茶杯便自己动了起来,茶水注入,杯具落入她的手中。
“我们见过的,在这之前。至于阵营……在最终任务之前,梦旅人都是统一的立场,不会也不能自相残杀。”女人轻抿了一口茶水,却又没有继续喝下去,她将杯子放了回去,看样子不打算再喝这杯茶了。
“这茶水是那位缇娜小姐准备的,你可得小心了,有的人表面上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这剥开了莲蓬来看,却是黑透了的。”女人一只手撑在了沙发扶手上,直勾勾地看着许轻染,更为准确地说,她是在看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许轻染并不想和她玩哑谜,提出要和自己谈谈的人是她,可是她不表明身份,他们之间的谈话从一开始,就不平等。许轻染不喜欢这种感觉,面前的女人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给他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
“啊,抱歉,我的小殿下,自说自话了那么久,忘记了您还不知晓我的身份。吾名张悦,神明odin座下第一使徒,负责处理异次元之事。”女人经许轻染提醒,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未说明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感到抱歉,她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许轻染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她的头低得很是下去,这是对于最高皇室才会行的礼仪。
许轻染皱紧了眉头,这个名叫张悦的女人他之前从未在梦旅人工会中听过,至少自己成为梦旅人之后,就没再听过这样一号人物了。至于在那之前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可是这个女人能力如此强劲,她轻易地看穿了自己的防备,系统的道具对她没有作用,甚至她刚刚说到了最终任务,看样子对这个最终任务的模式和规则都十分了解,怕是经历过的人。
只是……梦旅人工会里从未有人真正地通过最终任务。
啊,现在这个任务的难度是第三四次的任务难度,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她的最终任务也失败了,但是她有了某种道具,在任务之中活了下来,减少了任务次数,从头来过。
许轻染确实曾经听前辈们说过,通过任务次数越多的梦旅人实力越强,副本的npc在他们面前已经是势均力敌,对他们无法造成死亡的威胁,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之所以会死在任务里面或者是任务失败,只可能是因为系统的绝对规则,而并非由npc来助力完成。特别是最终任务,那是十分凶残的pvp模式,里面的各位都是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里的,在生死存亡之战面前,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当然,他们也会有各自的保命手段。
只是张悦说的话她是在是不能理解。
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的高傲,她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即便是实力悬殊,她依旧保持着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在沙发前提出与自己对话的时候,她是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己说的,那仿佛不是协商,而是命令。但是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却又如此的恭敬,将全身的锋芒尽数收敛,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尊敬,她行的是欧洲最为郑重的皇室见面礼,她说的是“小殿下”,她的神情也在那一刻变了。
神明odin座下第一使徒?
odin许轻染并不陌生,她曾经在自己的任务里面看见过odin,虽然说只是任务里面的一段记忆回溯,可是就是那个任务,让自己获得了雷神thor的黄金瞳,成为了被选中的继承人。许轻染在那之后回到现实之中,曾经恶补了北欧神话的故事,却发现雷神thor虽然是最高之主odin的儿子,父子之间的关系关系却并不怎么好,甚至thor是憎恶和怨恨odin的,而odin也忌惮着自己的这位儿子,害怕他终有一日会起了异心,弑父篡位。
在神话中,本就不存在什么父慈子孝的故事,许轻染对于此并无惊讶,甚至觉得,这才是本该存在着的世道。
odin并未在自己之后的任务当中出现过,甚至许轻染自那个任务过后没再遇见以北欧神话为背景的任务,所以他也没再过多的关注这方面的线索,可即便如此,对于北欧神话,许轻染却是比一般人更熟知一二的。
第一使徒?他可不记得北欧神话里面有这些东西,再说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使徒这个称谓,只会用在基督教里面。在基督教的定义里面,使徒是指奉了上帝之命前往传教和救人的人。
基督教神话里面的定义,应用在了北欧神话里面。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却不是许轻染第一次遇见了。在任务《永眠镇》里面,他们也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那个任务里面的隐藏bossavarice在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点评了自己作为雷神thor亲自选中的继承人,具备了几分他当年的风范。在沈君瑶的任务线索里面,avarice全名贪婪之主,是掌管贪婪的神明,而七罪宗贪婪这个概念,同样来源于基督教神话体系。可是那个时候,avarice与自己交手,还做出了点评,甚至在最后面具人杰克攻击想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出手保护了自己,都说明了avarice与thor有私交。但是,北欧神话和基督教神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神话体系,这里面的神明,怎么会有交集。
他们应该完全独立的,互不知晓彼此存在才对。
那时候许轻染便已经在怀疑系统对于背景设定的思维了,所以在张悦说出了odin使徒这个词,他表现出来的惊讶也不过一瞬。
“你想与我谈什么?”许轻染直白地发问,倒是让张悦一愣,她重新找来一个茶杯,里面换上的茶水是她自己幻化出来的,她这次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我,为什么称呼你为‘小殿下’?odin座下第一使徒是什么?异次元之事又是什么?”张悦失笑,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她翻转右手,手指间出现了一张纯黑色的卡片。
许轻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女人手中的那张卡片,他有一瞬间的静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那张卡片,就是自己载入这个任务之前,系统要求自己必须进行的一个抽卡流程中出现过的身份卡。
张悦将它直接递到了许轻染面前,似乎是在示意他接过去看。
许轻染却在此时犹豫了。
张悦可以将自己的身份卡变出来,并且展示给自己看,可是自己却不能做到,并且许轻染相信,目前他见过的其他七位梦旅人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因为那些身份卡在被抽取出来的瞬间,就与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一张身份卡而已,不会伤害到你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我的实力远在你之上,所以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不必惊诧,也不必怀疑。我若是要杀了你,何必等到现在,再者,梦旅人之间不能自相残杀,你忘了吗?”张悦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保持着那样递出去的姿势,仿佛许轻染不接,她就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一般。
“可你未必是梦旅人了。”许轻染如是说道。
张悦一愣,短暂的微表情变化,给了许轻染答案。
“如果不是梦旅人了,还需要遵守这样的规则吗?”
“可无论我能不能杀你,我若想杀你,在你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张悦平静地回答着许轻染的话,也不对他的猜忌恼怒。
许轻染观其神色,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卡片,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下面前这位张悦,是不是真的来和自己聊天的,还是说借着谈谈的表象,实则是在谋划如何杀掉自己。不过这样的对话还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张悦对于自己不再是梦旅人这件事情没有否认,虽然含糊不清,但足以说明,她确实不是梦旅人了。
那么,她或许是位神明?即便不是神明,odin座下第一使徒,这个称谓,虽然不明所以,也是堪比神明的存在吧?
许轻染低头看向那张纯黑色的卡片,与先前自己抽卡时的灼热触感不同,手上这张确实过于冰凉,就像是极寒之冰,他有一种错觉,如若自己再多拿个几秒钟,这只手或许要被冻废了。
卡片上画着的是一个眉目低垂,双手交错在腹部处,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修女,她的腰间别了一片纯白色的羽毛,她的脖子上戴了一个红色的宝石项链。
她的形象与面前的张悦是完全一致的。
“福音养老院修女,任务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这是限制,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绝无可能害你。”张悦如是说道。
“既然如此,你究竟想和我谈什么?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给我看了你的任务身份,可是这些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既然我们立场一致,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合作?可是你刚刚说的是我们仅仅立场相同,这并不代表,我们的阵营一致吧?否则,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任务?这是系统的绝对限制,还是说是你个人的限制?”
“和您说话还真是累啊,小殿下。我也不绕圈子了,毕竟时间不多了,我受大人之命保您周全,同时也得护着那位的继承人,只是我的身份放在了明面上,我的态度便代表着大人的态度。这里的人太多,个个眼睛雪亮,我无法瞒天过海,只得靠你来完成。这个副本的关键破局在于时间二字,连接点如若被改变,一切便会瓦解,而这会成为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在这个时空,你需要找到一个人,杀了他,解决了他,你们在另外时空的危险便会不攻自破。”
“时间?改变连接点?杀人……我需要杀了谁?”许轻染最先抓住的还是这个任务相关的线索。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找寻了,他是这里的主人,找到他,杀了他。”张悦十分严肃地说道。
“那你说的受命保护我,是指odin吗?可是那位的继承人又是谁?我要保护谁?”许轻染继续追问。
“他是……”张悦话还没说完,整个房间的灯暗了下来,一片黑暗之中,想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阁下似乎违反了规则,游戏如果就这样被破坏了,她会不开心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空灵,许轻染感觉到张悦在那一刻的恐惧,他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啊——”张悦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这是警告,但下一次,就没那么好的事儿了。”
光明重现的那一刻,房间里面只剩下许轻染一个人了。
张悦,陌生男人,全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