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孤儿院虽然很大,可是一楼的空间分布却使得走廊窄小且较短,这是因为大厅本就占据了许多空间,而修女们使用的接待台背后的楼梯又是剪刀式楼梯,再加上整个一楼的区域划分是左半边都作为工作人员区域,除了医务室外还有档案室、教学室等,右半边是宿舍区域,孩子们的房间还算是比较大的。
在这样的基础上,走廊就显得十分狭小,也就是说,从大厅走到医务室,虽是“l”型路程,但也不会很长。早在白天的时候,君瑶就因为意外受伤受到lily等人的帮助,去过一次医务室,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大厅到医务室,还是在她这样受伤放缓脚程的情况下,不过就是五六分钟的事。
可是,刚刚在大厅里卢娜修女用严厉的语气将lily赶回了房间,随后带着自己前往医务室处理伤口,虽然说为了照顾膝盖受伤的自己,卢娜修女走路走得很慢,但即便如此,也不会花费超过十分钟的时间。
君瑶将手里提着的油灯向着左边的转角处照去,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精美的红地毯上。
布料是极为优质的,上面的花纹是重工刺绣,两侧的流苏也是精裁的。这样的面料,这样的工艺水平,放在天使孤儿院所处的时间段,是绝不可能有的。
再加上方才在走廊上的那次回头,自己刚有动作就被卢娜修女发觉了,君瑶能够感觉出来,卢娜修女当时是很着急地想要阻止自己的动作,她无意间说出的“听见什么声音”,还有半强迫自己转回来的动作,都是在掩饰着什么。
那次回头,自己身后是一片黑暗。
君瑶记得大厅接待台上摆放了一盏固定死了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源,而走廊与接待台平行,也就是说君瑶回头是能看见那一小团光的,即便再远再弱,都不可能被黑暗完全淹没。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并非是天使孤儿院。
可是这里又和天使孤儿院出奇的相似。
这里会是哪里?
沉浸于自己的推理中的君瑶似乎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动静,她根本没有听见寂静之中突兀传来的滴水声,直到有凉风刮过,将穿的单薄的君瑶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才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
卢娜修女呢?她说自己去拿处理伤口的药,就把灯留下去了一个房间,君瑶在这里再怎么也坐了五六分钟了,就算是没有明亮光源,摸黑也应该把需要的东西找出来了吧?更何况卢娜修女既然敢把煤油灯留下来,就一定有快速找到它的自信。
但为什么她还没有回来?
君瑶疑惑地朝着卢娜修女离开的方向看去,那里的门依旧紧闭着,视线再往前些许,她看见了一扇落地窗,外面冰冷的月光透过一开一合的松动的窗投了进来,却让君瑶的后背一寒。
这窗子什么时候打开的?
天使孤儿院的宵禁如此严格,那么一楼可以外出的各个出口都应该是被完全锁死的,眼前的这扇落地窗也不例外,因为它是直通外面的一个出口。
“滴答——”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传入耳朵,君瑶立刻坐直了身子,手指已经在空中划动,点开了系统面板上的背包,准备取出一件道具来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
“呵呵……”就在君瑶草木皆兵的时候,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谁在那里?”人在黑暗之中的感官本就极为敏感,更不要说一直关注着四周情况的时刻警戒着的君瑶。在女声出现的那一瞬间,君瑶立刻举起手里的煤油灯朝着声源处照去,可还没看清那里的情况,手里的灯却突然熄灭了。
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空气中回荡着衣料伴随着走动而产生的摩擦声。
有人在接近自己。
君瑶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椅子忽地一沉,仿佛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坐在了自己身边,她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鬼魂,那就有周旋的余地。
正当君瑶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即便她并非是鬼魂,但是在这样异常的情况下,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类出现在这个,反而是更加危险的预兆。她不动声色地点开了系统面板,取出纯白色的骨笛拿在自己的左手上,她神经紧绷,时刻戒备着坐在自己右边的那个女人。可是刚有所动作,她的右手手腕被人扣住了。
“这里的修女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坏小孩。”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她的手掌冰凉,虽然君瑶自身的体质偏寒,不怎么火热,可是与那只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火炉。被抓住的瞬间,君瑶便想要摆脱钳制,可是自己不过是个孩童,而对方明显是一个成年人,力量悬殊,自己的挣扎不过是以卵击石。
君瑶自知此举无意义,倒也不再多想,任由她抓着自己,谁知那女人却也在这时松开了她的手。
煤油灯再度亮起,不知是不是君瑶的错觉,还是说人在极度黑暗中忽地见此,总会将它当作太阳般,它散发出的光亮竟比之前强了好几倍。可君瑶没时间理会这异常的光,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自己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纱裙,裙摆上缀满了水晶,手里捧着一朵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朵的女人。她也正打量着君瑶,粉色的长发随着走廊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轻飘动,将她精致得宛若一件艺术品的脸微微遮挡住。紫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君瑶似乎看见了她左眼一闪而过的白色花朵。
“初次见面,沈君瑶。我想见你很久、很久了……”伴随着女人温柔的如同史诗吟唱般的声音,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了,君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只需要微弱的一口气,自己便能被吹到很远的地方。
事实上这并非是君瑶的错觉,她真的被未知的无形的力量托在了半空中,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粉发女人身上,从高处往下看,她才将女人手里的那个水晶工艺品完全看清。
那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蔷薇花。
“依照惯例,我应为你献上一份见面礼,只不过……那样东西,似乎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粉发女人站了起来,她右手手腕向上翻转,动作轻柔地抓住了君瑶未被绷带缠绕着的右手,她的左手搭在右肩上,微微含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欧式宫廷礼。她脸上带着笑,可不知为何,君瑶看着对上她的笑容,却后背发凉。
“但这不重要,因为——我还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你。最符合你身份的,相得益彰的礼物。”
粉发女人咧嘴一笑,与之前的温柔大相径庭,惊悚的表情配上精致的面容,给人视觉的冲击感更大了,君瑶下意识缩了缩被握住的手,竟然轻而易举地收了回来。
“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这份礼物,我静候你的归来。”粉发女人提起裙摆,施施然行礼,做完这一切后,她将方才手里捧着的那朵水晶蔷薇花朝着君瑶抛了过。君瑶在失重的情况下触摸到了那冰冷的物品,下一秒,眼前的一切扭曲了起来,远处传来了空灵的钟声,在第八声钟响的时刻,世界沉寂了。
粉发女人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沈君瑶被黑洞吸走,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她再一次恢复了温柔的表情,眼眸低垂,她的视线落在了右边黑暗的角落里,那里站着一个人。
“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那么很抱歉,你来晚了。”
“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为何要阻止你?你的动作如此迅速,我甚至还得感谢你。”出声的是一个男人,他依旧站在那个角落里,丝毫未动,与粉发女人维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你是为何而来,黑夜的使徒,我亲爱的大天使阁下。”粉发女人微微挑眉,左手手心张开,一团明亮的光出现在那里,瞬间就将整个走廊照亮,她将那光向上托起,随后双手环抱于胸前,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角落里的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穿着白色长袍的银发男人右手捂在左边心脏的位置,目光低垂,他看着纯洁光滑的瓷砖地板,半晌都未说话。
粉发女人也没了兴致,摆了摆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不妨碍到我的计划,这个副本,就任君处置。”
话毕,女人转身,提起裙摆就要离开,头顶的光化作无数的水晶碎片,向着女人将往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圆形,下一秒,黑洞出现了碎片后面。女人抬脚便要走进去,却在最后一瞬间回头。
黑暗之中,那个男人依旧捂着左心脏,他的神情呆滞而又空洞,仿佛一只提线木偶,没有灵魂。银发男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
他应该是在笑吧。
粉发女人收回视线,踏入虚空之中,彻底消失在这个时空中。
可怜的大天使啊,他应该还不知道吧,那颗心脏,从当初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