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丁一的诘问,他一时也没有紧张,而是抛出“当讲不当讲”这样的场面话来。
丁一倒也没去计较这个,对他点头道:“当讲不当讲?要不是正事,我就不让你说,看你憋出毛病来!都讲吧,这是正事,别来显摆这点小心思。不管说得对不对,你能有预案,就是很不错了。”
“长久之计,学生无谋。”刘吉开口就把自己撇清,要形成制度的,他搞不来,但紧接着又说,“但若这七十多位烈士,却就简单了。只要往各州府的首领官发上一封私信,此事便能落到实处去。”
丁一听着有点不明白:“你详细些说。”
哪怕不能制度化,解决了这一批烈士的抚恤问题也是好的。
“以弟子和魏师兄、张师弟等,各自写信给烈士家乡的首领官,提上一句‘彼也是先生记名弟子,与吾辈有同窗名份,今朝殉国,正合取义成仁’,便已足够,若是日后先生觉得不雅,可谓弟子等人见事不明、辨事不清……”也就是先给丁一留了个退路,丁某人可以不认账的。
丁一截断了他的话:“若是一个记名弟子的说法,能料理得此事,你自去办就是。若是如此,日后阵亡战士,皆按此例办理就好。”
“只恐不可,此事可一不可二。”刘吉苦笑着回复,当各州府首领官是傻瓜么?来上第二回保准都大半不灵。第三回有人理才怪!还以后照此办理呢。
丁一也知道自己想差了,不过暂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能挥了挥手。教刘吉先把这一批烈士的事宜办好了再说吧。能把事情想到这一步,丁一倒是对刘吉颇为有些好感,至少这人还是能任事。
而阿拉干王国和吕宋、爪哇送来的情报,就让丁一颇有汗流浃背。
那就是先前丁一让朱动等人率六个陆战旅向尼泊尔方向进军的命令文件,和教他们如果可能,先撤回驻地,由丁如玉这边派去经历过高原气侯的士兵。还有丁一从京师组织的医生,去做一个高原病防治的训练和措施的第二份文件。同时送达。
因为第一份命令送去时,海上起了风浪,只能由领着八大处的万安拿了主意,教参谋处抄备了一份之后。原件走陆路,绕过广西,再从广西过云南,再渡金沙江,入云远,最后再穿行在云远的热带雨林里,向阿拉干进发。
而第二份命令送去的时候,海上风浪平了。
于是参谋处抄下的备件,就和第二份命令一同。上船送到阿拉干。
应该说,第二份命令要比第一份命令的原件更快到达。
丁一是后怕啊,这还好没出什么事。
没有无线电的年代里。通信如此不发达的情况下,很多战略上的安排,真的要慎重再慎重,因为很多情况是根本没法预料得到的。例如这风浪要是迟一点,第一份让他们进军的命令发出去,第二份命令到广州府时风浪才起。那这中间的时间,进入尼泊尔方向的六个旅。真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丁一不得不这么感叹,这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
这牵扯过太多的未知预审,要求在战事没有展开之前,就要去做一个可能的评估,来制定下一步的方案。丁一有点头痛,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能研制出无线电台,哪怕是开机之后,能传递的距离再短,也可以通过中继的方式来传递命令啊!
不过想到这里,丁一又苦笑起来,液体蓄电池都不能批量生产,干电池更是不要提,更不要提发电机了。就算无线电台能弄出来,天知道要怎么工作?手摇发电?没有电池串联的电路里,不稳定的电压一会把零件烧掉是可以预期的……
丁一想到这节,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都抛开,对曹吉祥说道:“叫祐之过来。”
叫了刘吉过来之后,前院似乎有些骚动,这个不用丁一吩咐,曹吉祥便带了当值的卫兵,赶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
刘吉过得来,丁一便对他吩咐道:“上次开办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折子你看过的,我希望马上就推动这件事,你草拟一份章程出来,把朝中有资格任课的人员,也列一个表出来,把他们的长处也弄明白。你不要玩什么小心思,不要分派系,要是这将领有水平,不论他是不是跟我积怨,不要管他是否支持官绅一体纳粮出役,这时节,是要找军中的能人,而不是拉帮结派。”
“弟子明白。”刘吉拱手行礼应了,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丁一差点吐血,“若尽是亲近先生的大臣来授课,皇帝那边,只怕心里也有些想法,觉得先生是不是以公帑和皇家的名目,来培养自己的亲信心腹。”
还没有等丁一训斥他,刘吉又说道:“弟子知道,先生与圣上是千古难得的君臣相知,直可相比唐太宗与魏征,但先生要知道,魏征无忠于他的军队,也无自己的地盘!如今广西,说是大明天下,还是丁家天下?先生若不正视这节,却就自欺了。”
丁一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硬生生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不得不承认,刘吉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只是丁一很有点接受不了,奸臣啊,历史上出名的刘棉花,纸糊三阁老啊!他怎么还能来进言,直言规劝自己呢?这跟历史形象不符合吧?好半天丁一脑子才转过弯:其实也是对的,因为当纸糊阁老,当不怕弹的刘棉花,可以保住他的富贵,刘吉就选择了那么干;现在他发现丁一如果不正视这问题。他刘某人的前程富贵会受到损害,那他就站出来进言。
丁一想通了以后,觉得心里平静许多。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可以把一个奸臣,变成直臣、良臣,所以一旦发现这样的事,他就觉得转不过弯来,得把这关节理顺了,方才舒畅。
其实他太小看自己了。
有些人和事。是被逼出来的,如万安一样。发现不用溜须拍马就可以升官,发现丁一的喜好不是壮阳药,至少目前没有这需求,那他就着力去办官绅一体纳粮嘛。反正丁一喜欢推行这事。
很多事,往往就是上面的人没把风气整好。
不过丁一倒没想这么多,他确定了刘吉还是个奸臣之后,就冷静下来,对他点头道:“汝能想到此节,倒是不错,为师也敢放手把事情交与你办。看看万循吉,两广在他治理之下,颇有成效。据说今年乞丐都少了许多,广东有五六个县,也开始推行一体纳粮了。”
刘吉听着。真的是眼睛都亮了起来。
没错,万安现在就是实际上的两广总督!
万安现在才四十岁刚出头啊,就已成为实质上的两广总督了,教比万安还小几岁的刘吉,如何能不心动?
“爪哇、吕宋、大员,如果顺利的话。发展起来,这三地也需要有人去坐镇的……我知道你是不愿远赴海外……嗯。展之和世昌为师是要带在身边的,若是你有能力,万循吉也就能跟在为师身边,到时两广、云远、爪哇、吕宋、大员等处,总得有人掌总……”丁一断断续续这么说了几句,似乎是无意的闲谈,对于刘吉来说,却已是一条光明大道。
首先是丁某人承诺了,不会扔他到海外番邦,吕宋和爪哇虽说也是海外,但地中海舰队的规模,刘吉也是看过,有这样的舰队,吕宋和爪哇也不是去不得。再说丁一还有后半截话,那就是他要是干得好,到时丁某人出海之后,就把在华夏的基业由他来掌总!
他不是不知道孙太后和宗室,在鼓捣要把丁一封王的事,包括诸王就藩的折子,他也知道的。若真的最后丁一封王,以现时的局势看,英宗把两广划为丁一的封地,也不是不可能啊!
若是如此,那说明什么?这相当到时两广以南,他就是首辅!
刘吉是死死咬着嘴里的肉,使得自己克制着兴奋。不是说这么一点事他就沉不住气,一方面是他还没到历史上刘棉花的高度,才三十多岁啊,正统十三年的进士嘛,一方面是这话就算皇帝跟他说,他也不会这么兴奋,这话是丁一说的。
丁一说话,向来很少有反复,对于他们这些弟子,也很少有试探。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弟子必戮力办事,只有把这身子都磨成粉了,才报得了浩荡师恩啊!”说到后面,刘吉眼眶都发红了,那尾音都带着颤。
正在这时,曹吉祥急冲冲奔了过来:“先生,大事不好!”入得书房往地上一跪,居然一地直滑到丁一跟前,他当然不是要表演街舞,而是真的奔得急,刹不住了。看他面上青白不定,丁一下意识从书桌里摸出两把连鞘刺刀挂在后腰,又从墙上摘下那把英宗赐他的金刀。
能让曹某人这般急切的事,必是大事。正如在淳安时一样,那是英宗的位子都感觉到受威胁的事。丁一心头千百转,许多可能性一一掠过,想来想去,看怕是有人要谋反了。
想不到他自己把曹吉祥这脑生反骨的家伙拘在身边,天顺年间依然是有人要造反!
难道,这就是历史车轮的巨大惯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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