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辅在梧州这几个月,纵容兵丁横行的事不少,这当地士绅对他有怨气,赵辅是清楚的,所以丁一叫他退下,也是一种保护,他立马就顺水推舟就辞了出去,却留下一队亲兵守在外面,只对手下人说道:“晋公仕厚啊!”
他这倒不是拍马屁,因为丁一开口,就替他拦下了那些引而末发的攻击和责难,如果丁一不开口,和那天石璞在船上一样,由得赵辅去应对,到了不可收拾大局已定,再来惩罚赵辅以求息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那样,丁一是完全无风险的。
但丁某人向来就是护短的性子:赵辅就算是王八蛋,今晚也算是丁某人的王八蛋。
让他看着赵辅出丑不管,他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不过赵辅走了,宴会上的氛围倒也恢复过来,而梧州府城和容县的士绅,紧接着提起的事,倒是丁一爱听的,因为他们提出:“晋公何以厚彼薄我?为何恩泽怀集一县,却不荫护我等?那官绅一体纳粮,怀集做得,我等自然也是做得,只求如怀集一般,保得平安就好啊!”那些地主代表也纷纷附和。
不是他们就比朝廷的士大夫更高洁,不是他们不知道这样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
而是他们就在广西。
只怕那些弹劾丁一的御史若也是家在广西,也会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因为自从丁一在怀集实行那劳什子官绅一体纳粮等等一系列的制度之后,不单是怀集立刻就兴旺起来,比起梧州府城都热闹,若是加上流动人口的话,那壮口比府城多出一倍不止了。
更为重要的是,怀集再无兵祸!
宁为太平犬莫为离乱人啊。
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家乡安宁下来,可以让自己安心生活的人,哪怕是官绅一体纳粮也好,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如果可以出卖,也许他们会把府城和容县出卖给侯大苟,但偏偏侯大苟并不想到这些类似府城、县城的地方,他需要的时候就来抢。抢完就走,因为他很清楚,官有万兵,他有的是万山,离开十万大山,就是找死。
丁一举起杯笑道:“如今广西军务尽操石太保之手,这等事,学生实在不能逾权,还是等救出太保之后,诸位再与太保晋言不迟。来,今晚不议国是,只谈风月,胜饮!”一众乡绅自然不会拂了丁某人的意,纷纷举杯。
又喝了几杯。便有士绅提议,请府城近来很红的胡旋舞班子来献艺,丁一听着,脸上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点头笑道:“善,那便请上来吧。此技难得一睹啊,想不到于梧州得见此技。”他这是明显说瞎话,不论有着千百年后的经历,就在这年代,胡旋舞也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又不是唐时。
于是不多时。便有一队十人的女郎鱼贯而入,有人摆起古筝、琵琶,有人调试箫、笛,片刻便有丝竹声起,其他的六名女郎便于座飞旋舞蹈起来。倒也是好看,不多时,士绅见着丁容城似乎迷醉于舞蹈之中,便很自觉地纷纷请辞,又有人把这宅院文书契约一并呈送上来,把这宅院赠于丁一。
说来不时有着战乱的梧州,宅院倒也不值什么钱,也就是一点心意,丁一随意挥了挥手,教随行的两名学生收好,又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两名学生听了为之一愣,犹豫着说道:“先生,要是回去让师母知道了,只怕大师母会停了我等月例银子;小师母会仗剑来戳个透心凉!”大师母还有道理讲,小师母那真不是个难讲话的人,但一发作起就不是人啊。
“劣徒,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还不快去!”丁一冲着他们脑袋一人扇了一下,那两个学生无奈只好退下,丁一坐在椅子上,合着丝竹声轻轻叩击着椅子扶,听那样子,是看得十分投入的了。
那些士绅出得宅院,过了一条街子却又重新聚在一起,有人低声说道:“这事体重大,我等是不是做得过了些?”、“是啊,不若还是教人去报赵将军,将那伙人捉住为好吧?”、“丁容城名动天下,我等害了他,只怕不容于江湖啊!”
却便有人喝止了众人,低叱道:“这等事,做下便做下了,安有回头的路可走?若是姓赵的问你从何得来这消息,你怎么说?到时大伙不全都得牵扯出来?”立时便有人附和起来,因为有人出的价码要远比丁一大得多,“侯大头领那边也说了,只要除去丁容城和石老头儿,朝廷就不会再派兵马,这梧州府里就归我等作主,反正侯大头领也不想理会府城县城,我等便当是税赋,每月供给他所需就是了!怀集那边,别看丁容城镇着,可规矩大得很啊!”
“是啊是啊!我派伙计去怀集,几个米铺的同行都说做不下去,当铺、车马行的掌柜,也说商税着实太重了,如此下去,实在是利薄如纸啊!若是侯大头领把梧州府交到我等手上,何苦去受丁容城那些规矩?”有个米行的掌柜,插话进来这么说道。
渐渐地,士绅里便无有反对的声音了。
气走赵辅,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事情。
至于赵辅留下的那队亲兵,也早被士绅的下人,劝着喝了好些的酒,梧州府城的城墙上,谁也不敢怠慢,都有官军守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侯大苟想要从这些九边镇军手里,如前回一般以数百青壮偷城入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那些亲兵倒也不太在意,有好酒喝,行伍里的男儿,谁不喝上两杯?
好酒的度数总是不会太低,特别是能打动军中汉子的好酒。
而往往喝了第一杯之后,第二杯总是不太容易拒绝的;第三杯下去以后,许多人在回味着口齿、咽喉那感觉,往往觉得再来一杯也是不至于会醉;而当感觉到自己略有点酒意时,其实已经醉了,这时候来上一句:“却不知军爷量浅,却是小人的错,不该教军爷喝多了!”
“老子没醉!”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当刀子从这队亲兵的颈间划过时,他们想反抗,他们身为边镇的军兵,又是赵辅身边的亲兵,身手也不错,只不过喝到坐在门外倚着石狮、重复说着往事然后还不自知的时节,着实已和力气、身手等等无关,所谓非战之罪,大抵也能说得通的。
丁一仍在看着歌舞,这胡旋舞似乎让他整个儿陷进去了,本来这个舞伎班子在梧州城就很受欢迎,这和女飐那样的事物是全然不同的,这些跳着胡旋舞的伎人,无论是那裸露的小蛮腰,还是*的雪足,在这个时代来说,都足以勾住人们的眼光,何况那半遮着脸面的轻纱,更带着朦胧的神秘感觉,而且可以堂堂正正的评点,也不用担心观看女飐而被道学夫子训斥。
那跳着舞的女郎,似乎对于丁一的身份也是清楚,若是能攀上这样的贵人,大抵也就脱得了这行当,她们飞旋着,到了座边拈起酒杯,整个人都陷进丁一的怀里,把杯子凑到了丁某人的唇上。
丁一倒没有就这么喝下去,只是笑着把酒杯取过随手抛开,只是那握惯了长刀的手,便轻握在纤腰上;能拔动琴弦奏出异于这个年代曲谱的手,便拔动在女郎的娇躯上,惹着那女郎惊叫着,飞旋以舞步逃离。
只不过紧接着,又有另外的女郎持杯,投怀送抱而来,来时便若乳燕投林,逃时宛如宿 鸟惊飞,这一来一去,却把丁一也融进了舞蹈里,合入丝竹音律之间,演出着一堂的活色生香。
丁一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处境,或者这就是他刚才把那两个学生劝离的原因吧。
那六个舞伎隔着轻纱掩嘴低笑着,渐舞渐行,向宅院间的天井移动过去,她们盘旋经过丁一的身边,便轻轻用那柔躯上的丰盈蹭动着丁一,让后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跟着她们向天井移动过去。看上去,丁一便象是在追逐着蝴蝶的顽童,于六个舞伎之间,于曲韵之中,跌跌撞撞不能自己。
但当就要跨出门槛踏出天井的时候,丁一却停下步子掠住其中一个舞伎的纤腰,狠狠地搂入怀中,伸手蹂躏了半晌,直到那舞伎娇喘连连开口乞饶:“老爷,贱妾等人只是卖艺,若是老爷想收入房中,总得有个名目,明示下来才是啊……”
丁一纵声长笑,却对她说道:“学生还养不起你们几个么?”不由分说,便将那樱唇封住,肆意索求起来。这时另外那五个舞伎里,有个散落秀发遮去半边面容的舞伎,暗暗做了个手势,其他四人点了点头,就在丝竹声里,盘旋到丁一身边,一时间,丁某人可谓是温香满怀,身边五个女郎无不呵气如兰,看上去,丁一已是完全意迷神醉了。
那遮着半边脸的女郎旋动舞蹈到弹古筝者处,后者动作麻利地从古筝下拔出一样物件交在那舞伎手里。那是一把黝黑的小小斧头,锋刃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