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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枚鞭炮炸响。

等在水里的学生顿时游过去在海面飘荡的纸屑里找鞭炮,找到没响旳鞭炮就举起手臂哇哇叫。

这就是幸福感。

现在的孩子获得幸福感的模式简单而有效。

王东峰趴在船头护栏上驱赶他们离开,然后王向红戴上墨镜启动渔船发动机,慢慢的转动船舵驶出码头。

天涯二号开始加速,乘风破浪直奔县城码头。

时速是三十公里的样子,不算很快。

但对于习惯了摇橹的天涯岛社员来说已经是非常快了,妇女老人们坐在船舱往两边看,海风吹动他们头发衣襟摇晃,也吹动了他们的心。

他们倚着船舷冲着海里的水、海里的船指指点点,笑声比以往都要更多。

到了县里码头,他们逐渐靠上停泊位,这时候周围好些渔民、力工都在盯着船看。

有人认识刘红梅,问:“刘主任,这是哪里的船?”

刘红梅自豪的笑道:“是我们生产队的船,我们生产队的新船,第一次出海干活呢。”

好奇围观的人纷纷来问:

“哟呵,你们生产队买上这么好的船了?”

“是队集体的船?贷款买的?”

“天涯岛买这一艘船,那得贷多少钱啊?”

询问声中不乏瞧不起的意味,刘红梅一怒之下不回应了。

王东喜领着销售员挑着担子、推着小车上码头,王向红操作船舵,渔船又开了出去。

王忆从窗口往外看,看到王东喜等人刚下码头就被围住了,显然都是在打听这艘新船的消息。

这年头的新型机动船就跟小轿车一样稀罕!

天涯二号奔驰向市里的码头。

王忆谨慎的问道:“支书,要是咱碰上人家检查证书怎么办?”

王向红说道:“不用管,我的行船技术都是在部队里学的,也是经过好些考试才有操船资格,那时候为什么不给我们驾驶证呢?”

李岩松笑道:“王老师你瞎担心,谁查这玩意儿?实际上咱渔家都没听说过开船还要驾驶证,咱祖祖辈辈就摇橹操船,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还得有什么证,这政策太滑稽了。”

王忆无奈的说道:“但国家政策就是政策,咱老百姓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要遵从政策的。”

王向红仔细的盯着前方海域稳稳把控着船舵,说:“我一辈子遵纪守法,既然国家要咱开船的考船证那咱就考,只是现在没考出来,老百姓又有了开船的需要,那肯定是得先紧着需要的来嘛。”

王忆看出来了。

老支书对开船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所以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真香定律。

以前徐进步可是找上门来让他们生产队买船,就差求他王向红了,结果王向红死活不同意。

如今船到手了,那没人比他拿着更宝贝的了。

当然考虑到一个是买船要贷款、一个是国家送船当奖励,二者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对待态度不一样也是能理解的。

最终渔船顺利开进市里码头。

王向红等待靠岸的时候慢慢摘掉墨镜挂在胸前,他眯着眼睛凝神扫视码头,好一会才说:

“这辈子第二次自己驾船来了市里头!”

王忆说道:“很正常,咱生产队隔着市里太远了,这开船都得两三个钟头,要是摇橹的话得摇一天!”

王向红默默的点头。

王忆先领着他们去丙-110仓库去搬运粮食。

他打开仓库把钥匙递给王向红,说:“支书你小心别丢了钥匙,这仓库名义上是咱租赁的,其实是我认识的那个食品厂单位的,他们有时候会用这个仓库,在里面储备一些东西。”

“所以咱丢了钥匙万一让人捡到再让他们来开了仓库偷了东西,那咱真是对不住人家了。”

王向红说道:“你放心,人在钥匙在!”

‘咣当咣当……’

大铁门拉开,老鼠乱窜。

里面一袋袋的粮食出现在他们面前。

横七竖八。

王忆说道:“看来海关上的工人没什么耐心,都把粮食袋子给随地乱扔了。”

刘红梅看到这么些粮食心里欢喜,上去抓着袋子甩到了肩膀,说:“没事,吃公家饭端铁饭碗的嘛,他们能给咱送粮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咱不指望人家给咱把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来,同志们,开工!”

“开工!”王向红挥手。

王忆说道:“那这样我们先走了,我先去领着李家兄弟去卖金饼子,再领着花婶子和东峰去见盛大贵老同志。”

王向红说道:“你忙你的,你该忙就忙。”

王忆把一个纸壳箱搬了起来,又指向旁边角落里的篷布说:“那边是人家食品厂的东西,支书你让社员们注意点,咱别去碰了人家东西。”

王向红点头:“行,咱社员老实,没有手贱的,人家的东西绝不会去碰。”

这样王忆便扛起纸壳箱离开。

李岩华看见了上去搭了把手:“这是什么东西?”

王忆含糊的笑道:“没什么,给一位老同志准备的东西,走,咱先去金铺。”

两兄弟一听这话顿时什么也不管了,捂着口袋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

东张西望,紧张兮兮。

王忆笑道:“别担心,咱这好几个人呢,就算真有小偷劫匪来找事也不是咱对手。”

“再说,这光天白日之下,咱又是走在大马路上,顶多有小偷敢动手,抢劫犯是万万不敢明着来的。”

“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别吸引小偷,怎么样才能避免吸引小偷呢?走的光明磊落,脱掉衣服搭在肩膀上,撸起裤腿子当在外岛时候一样,让小偷一看咱是苦兮兮的乡巴佬,他们就不会冲咱下手了。”

李岩松点点头:“对,他们讲究盗亦有道……”

“道个屁,”王忆哂笑,“他们都是犯罪分子了,你以为他们还会讲究什么纪律?他们不偷咱乡巴佬是因为乡巴佬没油水还敢玩命!”

礼拜天他来过金铺了,知道大概位置。

于是他去找人打听了坐公交车的路线,领着四个人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上小偷多。

但他们五个人中两个棒小伙、两个壮汉子,小偷不愿意招惹他们这种人,特别是他们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逼,这样小偷都是绕着他们走。

一趟车直接到了农业银行门口,不远处便是金铺。

他们去了金铺后,坐台的师傅还是礼拜天那老头,他记得李岩松兄弟,笑道:“怎么又回来了?不信我的话?”

李岩松直接掏出金饼子给他看:“老同志你看看这金饼子。”

老师傅拿到金饼子用指甲使劲一掐,大吃一惊:“是金子!怎么回事,上次送来的是钨金啊。”

李岩华催促他说道:“老同志你看是金子国家肯定收吧?那你给看看值多少钱?”

王忆打听过收黄金的流程,说道:“岩华哥你别急,拿出介绍信和居民户口簿来给老师傅做好登记。”

“不只是登记,还要进行抵押,介绍信和户口簿都要抵押在我们这里,然后留下地址,我们跟公安上的同志进行核实,核实信息没问题就给你们邮寄回去——顶多一个礼拜吧。”老师傅补充道。

李家兄弟掏出自家户口簿和生产队的介绍信,老师傅戴上眼镜仔细核实,说道:“没去公社开个介绍信?”

李岩松吃惊:“还要公社的介绍信啊?”

老师傅瞅了瞅他的金饼子,有些犹豫。

王忆赶紧恭敬的递上一根烟,把烟盒直接推进了柜台,说:“师傅,不知道您对我是否还有印象?我礼拜天跟我们县里的……”

“你跟小庄一起来的。”老师傅接过他的话,“我肯定有印象,但卖黄金按照规定最好有公社介绍信。”

“这样吧,你们来过一次了,这位年轻同志还跟公安同志一起来的,应该是信得过的,那你们后面补一份公社的介绍信,这样核实起来快。”

李岩华感激的说:“好好好,老同志,我们明天就去公社补一份介绍信。”

老师傅把烟夹在耳朵上,柜台上的烟装作没看见。

他拿过两块金饼子撞了撞说道:“我要先过个火看看成色,你们先看看这个黄金转让单,没问题在上面签字。”

李岩松嘀咕道:“卖黄金这么麻烦?”

老师傅哼道:“你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但这是国家规定,现在不法分子太多,我们怎么知道这黄金来路正经不正经?”

“我们的肯定正经,莪们黄金是老辈人留下的,藏在屋子地基里刚挖出来。”李岩华急忙解释。

老师傅指着单子说:“那就填吧。”

李岩华和李岩松对视一眼,又低头看向这份字迹密密麻麻的单子,一时之间麻了。

王忆笑道:“我来吧。”

这就是一份黄金转让确认书,里面有几样信息要填写,比如黄金来源、黄金重量、黄金出售方具体信息等等。

他问了两兄弟一一填写,一人填写了一份。

过火就是把黄金放在个大铁锅里用一支喷火枪去焚烧,过程中老师傅不断的摇晃锅子让它燃烧充分。

李家兄弟踮着脚尖往里看。

李岩松紧张的说:“上次就是这样烧了几下金属小饼露出了黑色。”

这次不管火势多猛烈,金饼子颜色如一。

老师傅把小饼子放入个盘里,带着托盘放入一杆小秤里。

这小秤很精致又漂亮,秤盘只有巴掌大小,色泽带着点黄色;秤杆子纤细笔直,上面有金星,秤砣也小。

然后他仔细调秤,双眼死死盯着秤杆子。

李岩松下意识说道:“给的高高的啊。”

老师傅当场笑了:“你这样的要求我真是头一次听说,真要给你给秤给的高高的?”

李岩松正要答应,王忆说道:“你疯了?给秤给的高高的,这样就等于是给你少报黄金重量!”

“是吗?那不行。”李岩松急忙摆手。

他没想明白里面的道理便看向弟弟。

李岩华这边琢磨起来:“咱卖鱼的时候,秤给的高高的那就是多给人家点鱼——对,不能把秤给高了!”

老师傅说道:“行了行了,你俩别嘟嘟囔囔,公家买卖不能弄虚作假,是多少就是多少……”

“两个圆形金块,总共一斤二两一钱!”

他又端出一台带托盘的机械弹簧秤,把金饼子放上去,然后秤的指针便摇晃起来。

等到指针稳定,他让王忆和两兄弟看刻度:“弹簧秤是606克,没问题吧?”

王忆点头。

两兄弟也点头。

老师傅掏出算盘啪啪啪一打:“这个礼拜金价调整,一克是30元8角……”

“礼拜天不是30元吗?”李岩松又问。

老师傅不耐的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金价是一个礼拜给一次价格,国家给价格,我都是按照国家的要求来办,行吗?”

门口荷枪实弹的战士听到里面嚷嚷起来赶紧抄家伙警惕的回头看。

李岩松又怒又无奈,不过王忆对他说:“你赚了,一克多八毛钱,你606克要多、多个呃484块8,嗯,应该是。”

老师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小同志心算本领很强呀。”

他又对李岩松说:“一共是元8角钱,怎么样?有没有异议?”

李岩松这边惊呆了,拉高腔调问:“多少?!”

一、一万八千多?!

他瞪眼拉高嗓门像是要吵架,李岩华赶紧拉着大哥往后退又冲老师傅点头哈腰:“他太高兴了太激动了,老同志别误会呀。”

yawenba.

王忆倚在柜台上说:“老师傅,无故殴打顾客是违法行为。”

老师傅笑道:“你这个小同志挺有意思,城里人?你是一个有见识的人。”

李岩松这边还有些难以置信:“一万八多?老二,我、我那两个是一万八多啊?那加上大爹还压在手里没给咱的那一块,合计起来不得两个半的万元户?”

李岩华顾不上跟他说话,先赶紧掏出自己两个金饼子递给老师傅:“老同志、我我我,我这里也有!”

老师傅感兴趣的说道:“你们祖上是地主啊?行,你们算是一下子发财了。”

李岩华的黄金比哥哥的还要沉一点,总共是622克,元6角。

王忆暗道这小子就是有脑子,肯定是选金饼子的时候选了最大的。

李岩华又掏出一块来,说:“这是我大爹让我帮他卖钱的。”

这一块是289克,能卖8901元2角。

老师傅检验王忆填写的转让单,说道:“噫,这写的齐全,行,你俩对咱的交易没有异议?”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说:“没有!”

老师傅点点头,又拿出个类似支票本的小本子在上面写字、盖章,然后说:“出门左边的小门,拿着这个收据和批条去领钱吧。”

王忆领两人出门,卫兵指了指旁边。

他们进去给了人家收据和批条,批条留下、收据交还给两人,然后有妇女开始清点钞票。

一共五个信封。

两个信封是一沓子的大团结,另外三个信封有零有整。

妇女把信封放在柜台上说:“数一数吧,离开这个门我们可就一概不管了。”

两兄弟真是激动的脸红脖子粗,手都抖起来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拿到这么多钱!

李岩松直接把信封推给王忆:“王老师,你帮我数一数,我不行了,哎呀我手哆嗦了,我真是没出息啊,我还一直以为我要是当兵能当上将、大将呢。”

“对,今天多亏王老师帮忙了,王老师你真行,你才是大将,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我俩窝里横,哈哈,来了市里吓得跟出了水的王八一样。”李岩华这会也很激动。

王忆摆手:“对不住了岩松哥岩华哥,我不碰你们的钱,你俩别着急,慢慢点,你们有的是时间,点完了你们就去隔壁把钱存农业银行去。”

别的可以帮忙,钱不行。

一旦出事那什么感情都白搭,肯定结仇!

不过有些忙他还是要帮的,便问柜台里的妇女说:“我们要存钱的话得用户口簿吧?这样我们户口簿已经押在你们单位了,那暂时还能借出来吗?”

妇女点点头说道:“对,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可以暂时借出来去存款,如果你们要存款就必须快点点钱了,我们下班银行也下班。”

“另外你们大概十天半个月的还会不会用户口簿了?户口簿要押在我们单位的,需要我们去跟公安同志备案了才能还给你们。”

李岩松抬起头说:“除了存款其他不用户口簿了——嗨,我刚才数到多少了?算了,重新数吧。”

李岩华则感激的冲王忆点点头。

认识这个王老师真是太必要了,有事他真能帮大忙!

今天要是光两个人来卖黄金那真是要抓瞎,到人家下班也忙不完!

王忆拍拍两人肩膀说待会回来找他们,然后领着等在门外的王东峰和满山花去港岛路。

路上王东峰好奇的问:“他们卖黄金卖了多少钱?”

王忆说道:“我不知道,我没听清楚。”

王东峰说道:“我听着一个一万八千几、一个一万九千几还有个八九千的,到底多少钱?他们卖了多少黄金?怎么能卖这么些钱?”

满山花呵斥道:“别瞎问,你回去什么话都别说,你跟王老师学着点,不该听的话别听。”

王东峰嘀咕道:“我就是好奇而已,再说我也没偷听啊,是话自己往我耳朵里钻。”

满山花要让他气死。

一路上给王忆念叨:“王老师你看他、你看他,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你说我来城里当保姆,怎么能放心的下他呀?”

王东峰委屈无比,说道:“娘我咋了嘛,我就是听见了金铺里的话,所以问问而已,咱这里都是自己人,我问问怎么了?”

满山花生气的说:“我把你生出来养大了,你屁股往哪转我能不知道要拉什么屎?你在这里打听了人家赚多少钱,回去你就跟社员说。”

王东峰心虚的说道:“我才没这么打算呢。”

王忆说道:“行了,公交汽车来了。”

满山花看到他们又要挤公交汽车,心里打怵。

外岛人摇橹摇惯了,坐汽车晕车的厉害,刚才他们刚下船还有精力去扛一扛,所以坐了几站车没问题,这会再坐车就有点遭不住了。

王忆没辙,只好领着他们溜达去港岛路,索性不远了,只有两站地。

正好途经一家照相馆。

王忆抬头看。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窗户上贴满了照片,多数是结婚照也有几个年轻人穿三片红、戴绿军帽的照片,这都是展示照,而在窗口挂了个牌子写着:

本馆特备置新型婚纱西装礼服,专供结婚留念拍摄,欢迎社会各界认识光临。

门口的木牌写着名字:曙光照相馆。

在往上看是二楼,二楼窗户挂着黑布,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进去。

王东峰跟着看然后紧张的问:“王老师,它楼上窗户怎么漆黑?里面不会有敌特分子吧?”

王忆翻白眼:“那是暗房,用来冲洗照片的地方。”

王东峰恍然。

不懂。

王忆敲敲门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客厅,放着刷了红漆的排椅,上面坐着几个人。

有个妇女在给他们倒水,听见开门声抬起头问:“同志,请问你是要拍照片还是来咨询的?”

王忆正要说话,听见里面房间传出了来声音:

“老同志转一转,笑一笑,放松一些。”

“哎,对了,看镜头,看我这里,看镜头。”

“老同志,你的肩膀还要放松,对了,来,准备……”

王忆说道:“我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上门服务?就是你们的摄像师同志上我们生产队去拍照。”

妇女摇摇头说:“这可没有,我们三位摄影师都很忙,不可能去生产队拍照片,除非是国家给安排宣传任务。”

这时候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摄影师端着相机从一个摄像间冒头出来问:“谁要上门提供拍照服务?”

王忆大喜。

这摄影师又问道:“你自己有照相机吗……”

“有什么有,老曹你好好干你的活,你是不是想要犯错误?”妇女问道。

摄影师顿时收回了脑袋。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王忆。

王忆在时空屋里有照相机,这样要不然自己拍个老照片得了,于是他问道:“那我自己拍照你们这里可以洗胶卷吗?”

妇女说道:“这个当然是可以的,洗一卷胶卷要12元——是沪都、海鸥还是乐凯?我建议您来冲洗乐凯胶卷。”

王忆说道:“那你们这里卖胶卷吧?”

妇女说道:“当然,我们这里有乐凯胶卷,一卷12元,这是咱们翁舟最低价,沪都要卖14元呢。”

王忆说道:“行,那我买一卷胶卷。”

这次出来要办的事太多,他没带上瓷罐,那东西不经碰,一不小心就会碎裂。

所以他进来问店里摄影师能不能出外景,要是能出外景就方便了。

然而人家不出外景,想想也是,现在这照相馆是国营单位,里面的摄影师等于是事业编制的铁饭碗,不可能愿意跑出去风餐露宿干工作。

这样王忆只能自己拍了。

还好邱大年已经给他买了好几台照相机,如今都在时空屋架子上摆着呢。

王忆买胶卷,结果看到他掏出钱后妇女问:“票呢?”

我草?

买胶卷也得用票?!

王忆无奈了。

这时候满山花紧张的进来了,说:“王老师、王老师,我带着票呢,是不是需要轻工业票?我有。”

这是应急了。

王忆奇怪的问:“你怎么还会带着票进城?”

满山花低声说:“穷家富路,我怕来了城里会用上,要是没有准备会抓瞎。”

要是在生产队的时候她说出这话王忆指定笑话她:你来城里做保姆吃的穿的住的都有人提供,你自己何必费心思?

但现在他得说:“婶子,姜是老的辣,我还是太嫩了,考虑不周全。”

满山花不好意思的笑,赶紧又出去了。

买了胶卷他们去了港岛路。

王东峰又开始八卦:“王老师,你买胶卷干什么?”

“吃!”

“胶卷还能吃?你逗我玩呢!”

王忆看到了熟悉的巷道,他对两人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进去跟老同志沟通一下。”

满山花紧张的点头,然后抿了抿头发又整理衣裳。

今天要来找工作,她特意穿上了从门市部买的仿三片红绿军装,头发用发卡别住了,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系带圆头布鞋,这鞋子是她准备在儿子结婚时候穿的。

王忆夹着纸壳箱去敲门。

里面响起盛大贵的声音:“谁呀?”

王忆说:“是我,盛大伯还记不记得我了?外岛的王忆,礼拜天和三位公安同志来找过你。”

盛大贵说:“记得记得,你等等啊,我、哎哟我我这,就是昨天下雨,我这膝盖和腰阴天下雨就疼的厉害。”

王忆说道:“不着急,你慢慢的。”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盛大贵来拉开门,看看他自己来的顿时失望了:“王同志你、你只有一个人?”

王忆说:“保姆在外面,我先进来跟你聊聊。”

老爷子笑了:“嗨,让她进来就是了?赶紧进来坐坐、喝口水,怎么还在外面等着呢?”

王忆说道:“老爷子是这样,我来找你另有别的事。”

他拆开箱子把里面的轮椅给抽了出来——

这一路上他扛着的就是个轮椅。

22年最普通的折叠轮椅。

抽出轮椅拉开,一辆小巧结实的轮椅出现在老爷子面前。

王忆说道:“老爷子我看您腿脚不方便,正好我是在首都念大学回乡的大学生,然后我们生产队有老人跟您一样腿脚不便,所以我带回来一辆先进的轮椅。”

“来,我扶着您坐进去试试。”

“这轮椅不是必须从前面上,您看,这侧面有卡扣,一下子就能打开,这是为了方便使用者从床上呀板凳上呀直接挪过来,是不是很方便?”

老爷子坐上去连连点头:“哎哟,方便,这可太方便了!”

王忆帮他把侧边扶手拉上,继续给他讲解:“您看,后面这里还有卡扣,拧一下这靠背就往后倾斜一下。”

“一共有三个档,它的作用是让您在外面乘凉的时候,一旦坐累了可以往后半躺着歇歇。”

“另外扶手这个挡板你刚才体验过了,它横着打开摊在床上板凳上可以让您坐上面挪到椅子上。”

“然后现在你把它扶起来了,还能给拉起来,拉起来还能再平展着放开。”

两个挡板都拉出来,就像高铁座椅那样形成了小桌子。

这个王忆不说老爷子也猜到了:“这能放饭碗、放书放报纸?”

王忆说道:“对!”

“怎么样,这个轮椅怎么样?”

老爷子连连点头,很激动:“好,真好!”

他伸手抚摸轮子外圈的手滚轮,说道:“这个手感也好,粗细均匀,更好使劲。”

然后他猛的抬起头问王忆:“你带这个轮椅来干什么?你、你是打算卖给我?”

王忆说道:“我是觉得你有个轮椅生活会方便很多,老伯你怎么会没准备个轮椅呢?”

老爷子沮丧的说:“去哪里准备?怎么准备?轮椅供应量不够,这个需要特殊票,我没有票,我现在只有退休金和配套的生活票。”

他又试探的问王忆:“王同志,你这个轮椅,你带过来是不是要卖给我?”

王忆说道:“不是卖给你,盛大伯,我买了轮椅再倒卖给您,这不成投机倒把了?”

“没事,我不去举报。”老爷子赶紧让他安心。

王忆说道:“这不是举报不举报的事——我直说吧,我很喜欢您的几个瓷杯子,之前黄小燕不是倒卖出去两个吗?我看您这里还有几个,它们是不是属于一套?”

盛大贵说道:“是一套,一共五对、十个杯子。”

王忆说道:“您看这轮椅能不能换您剩下的八个杯子?”

盛大贵仔细的端详他。

王忆菊花一紧:“盛大伯,怎么了?”

盛大贵问道:“你在首都念书,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套杯子?”

王忆坦诚的说:“这是中央领导人用的杯子吧?我没亲眼见过但在书本上见过。”

盛大贵说道:“难怪呢,这可不是给一般领导人用的杯子,是我们75年送给教员同志的82岁生日贺礼!”

王忆点头道:“对,它们很珍贵。”

盛大贵说道:“倒也没有很珍贵,这种瓷具我们当时烧了一万套,出炉成功率是60个点,所以这种瓷杯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珍贵。”

王忆说道:“但它们还是很珍贵,能当做传家宝的。”

盛大贵笑道:“你这个小同志不愧是大学生,眼光够长远的。一点没错,这种瓷是可以做传家宝的,这在以前是官窑龙瓷!非大富大贵之家难以得到,那都得等皇帝赏赐才行!”

“我不知道黄小燕那傻妇女多少钱卖出去的,但她肯定亏了,她不懂啊!”

“如果你来找我买,那我不会卖给你,因为它们不光珍贵,还是我的领导送给我的纪念品。”

“不过,”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轮椅,“你这个家伙太聪明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软肋!”

王忆说道:“可不止是这一个软肋,还给你找了个老实憨厚的保姆,这个保姆可不会把你挤兑到这小房间里来。”

盛大贵点点头。

他抚摸着这轮椅陷入沉思。

王忆安静的等他出价。

他相信盛大贵会愿意跟他交易的。

因为这轮椅是盛大贵的必需品,一旦有了这轮椅他就能出的去了,而老人是很喜欢热闹很喜欢晒阳光的。

果然,盛大贵最终抬头看向他说道:“你对我有恩情,我还记得公安同志说的话,是你通过鸡毛换糖客的话发现了黄小燕的异常,领着同志们来给我家解决了个大隐患。”

“现在你又给我找保姆、又带来这个好轮椅——其实你目标就是冲着我这一整套瓷杯来的吧?”

王忆坚定的说道:“绝对不是!我当时不知道你有这么一套瓷杯,即使知道那我也不知道黄小燕卖掉了几个,所以除了轮椅我别的都是意气行事!”

“是礼拜天我在你这里看到了剩下的瓷杯,才想到了这个轮椅。”

盛大贵说道:“那你是个好青年,只是这个轮椅换我一套官瓷可不太够啊,你……”

“我以后再给你拿一个收音机来,你自己在家里多无聊,有了收音机就能听戏听歌听新闻。”王忆直截了当的给他说出条件。

老人彻底心动了。

收音机是每个老人的心肝宝贝。

他问道:“什么时候给我收音机?”

王忆说道:“就是这个礼拜。”

他还得回城里送胶卷洗相片。

老爷子顿时痛快的说道:“行,你把杯子拿走吧。”

王忆问道:“就这么让我拿走?你不怕我不回来送收音机了?”

盛大贵严肃而郑重的说道:“你这个同志的心性是可以的,是值得信任的,我相信你的承诺。”

这番话说的很漂亮。

但老爷子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算是给对方的一个考验,如果对方言而无信,说明对方人品不行,那他赶紧把介绍来的保姆给辞退,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黄小燕把他给坑怕了!

王忆说道:“你放心,老伯,我这人优点不多,但有两个很突出,第一是帅,第二是有诚信。”

老头子哈哈大笑:“你少说了一个,自信!你还有个自信的优点!”

王忆也笑了起来。

他指向柜子问道:“那我把剩下的瓷杯给带走?”

盛大贵摇动轮椅过去打开锁,说道:“带走吧,小心点,它们很脆。”

他把瓷杯拿出来,一个个的仔细看过后放下。

王忆试探的问道:“要不然我下次送收音机的时候再来拿吧?你这几天可以多把玩一下。或者说我给您拍个照片?我有照相机。”

盛大贵摆摆手说:“不用了,你拿走吧,这些东西就是领导和老同事们给我的纪念品,实际上我平日里看的不多。”

“那你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再看到这套纪念品了。”王忆说道。

盛大贵笑道:“没事,今年我同事来看我的时候,我让他们再给我捎一套,这瓷出窑后有一批封存在我们所里了,他们从中再给我拿一套就行了。”

说完这话他冲王忆哈哈大笑。

小同志,你跟老同志耍心机?那你可就嫩了点!

你看看我的几个柜子,里面全是单位留给我们病退同志的纪念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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