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方才说府里抓小偷,段隋一来却说擒乱党,到底要抓什么?
果然,段隋声音一落,人群里传了更大声的吼叫和愤怒。
“果然是郡王命令吗?”
“广陵郡王莫不是要草菅人命?”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木门被撞得咚咚作响。
一群壮年男子冲在前面,丫头妇女尖叫哭喊。
场面眼看失控,段隋血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得了郡王重用,差事可不能砸在他手上。
“奉郡王令,郡王妃遇险,要不惜一切代价。你们听好了。谁冲出来,就砍杀了谁……”
段隋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然而,人群在煽动下都疯狂入魔了似的,争先恐后,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娘的!”段隋那张满带阳光的笑脸全然不见,一张脸全是肃杀之气,只见他从一个侍卫手上夺过弓弩,三两下便爬上房顶,弯弓搭箭,指着人群。
“全给我站好了!”
嗖的一声,箭矢飞出去,射中了景轩的柱子。
段隋面色冷冷地厉喝,“如有抗命,格杀勿论!”
死亡的震慑力,让人群短暂地安静了片刻。biqμgètν.net
空寂后,却爆发出一阵更为剧烈的吼叫和哭喊。
“杀人了……郡王要杀人了……”
喊声震天,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混乱的人群里蔓延。
段隋微微一愣。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郡王妃,这可怎么是好?要他们真的闯出来,我是杀好,还是不杀好?”
“杀?”辛夷愣了一下,“当然不。”
段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道:“可这样下去,群情激愤,只怕要出大乱子呀……”
辛夷看着混乱的人群,轻轻地一笑。
“越乱越好。就怕他们不乱。”
段隋:“???属下怎么听不懂?”
“那你就睁大眼睛,闭好嘴。”
“……”
段隋挺直脊背,安静地举着弓弩,眼巴巴地望着她。
辛夷瞥了眼这人,没再吭声,而是望向庭院。
她已经瞧出那几个挑事的人来了,唇角微微牵起,恻恻凉笑。
“各位!听我说两句。”
雨夜里风声轻扬,庭院渐渐安静下来。
辛夷眉梢一扬,“我确实没有丢失金凤钗。但我把各位带到这里,非但不是为了要你们的命,反而是为了救你们一命……”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郡王妃你把话说清楚!”
“对,说清楚!”
辛夷面色带笑,“今晚的扬州城不平静呀,有乱党藏在你们中间,准备借着时疫之机给你们下毒,让你们染疫而亡。我将你们带到景轩,恰是为了避开杀机,再去搜查毒源……听得明白吗?”
她说得掷地有声。
“实不相瞒,通过方才的观察,我已然看出是哪些人在从中挑事,恨不得让你们冲出来送死了……”
雨夜里,女子的声音清冽悦耳,像山涧里干净流淌的清泉,气定神闲,不似作假。景轩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葛庸安排来的,但葛庸做事隐秘,并非所有人都是探子,更多的都是普通人。
既然是他的人,当然了解葛大人的为人。
人群当即哗然一片。
辛夷静静地看着,徐徐一笑。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乖乖回景轩里坐好,等我查出乱党,便不再计较你们方才冒犯的罪过,否则,一律与乱党连坐……”
突然之间,方才还喧嚣一时的景轩庭院,当即安静了下来,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家伙,也在与辛夷的目光对视间,败下阵来,默默地退回去……
··
葛庸刚从外面回来,脱下半湿的衣裳,外面的门就被人拍响了。
“大人,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葛庸心里一惊,来不及换干净衣裳,伸手又把刚褪下的外袍披在肩膀上,匆匆走出来,“慌什么慌?说,什么事?”
那人回头看一眼,闪身入内。
“探子来报,广陵郡王带了一群侍卫,往咱们府上来了。大人要不要避一避风头?”
葛庸略一思忖,摇头。
“不必,本官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上门?他广陵郡王办案,难道就不讲证据了?抓本官?本官何罪之有?不用怕他。”
来人焦急地叹息一声,俯到他的耳侧,小声说了几句。
“什么?”葛庸脸色猛地一变,“你是说,知州府里的人全被控制起来了?”
“是。我们的内应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让那个郡王妃先发制人,抓了起来。只怕此刻她的手上已有了把凭。不然,一个小妇人哪来那么大的胆量?”
葛庸沉吟着,负着双手走来走去。
他没有想到好好的计划会让一个妇人打断,有些乱了阵脚。
来人又低声催促:“大人,你要早做打算呀。依广陵郡王的为人……只要拿住大人一点把柄,怕是要往死里整……”
葛庸脊背莫名发冷,停下脚步,长叹一声。
“事到如今,顾不得那许多了,活命要紧。”
他说着便大声叫来小厮,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细软。出门时,又叮嘱小厮,“你们守好府邸。夫人问起,就说我出城办差去了,切不可走漏消息。”
小厮低头应一声,“是。”
··
天边雨雾朦胧,暗夜深幽。
通判府后门的巷道深处,傅九衢正在安静地等待。
后宅门嘎吱一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出来,探头探脑地四顾一下,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傅九衢:“跟上!”
··
葛庸带着心腹侍从走得很快,像有鬼在追似的,一路走一路做贼心虚地回头观望,在长街窄巷里绕着弯儿的转来转去……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他这才确定无人尾随,停在了一座小巷深处的旧宅大门。
“咚——咚——咚——”
三长两短。
两短三长。
敲门声很有节奏。
半晌,大门从里面拉开,露出半张脸。
“你怎么回来了?”
葛庸回头望一眼,“进去再说。”
门里的人伸手拦住他,“不是吩咐过你吗?不得召唤,不可私下来见!”
葛庸焦急地道:“哎呀来不及了。广陵郡王带人缉拿下官。下官再不走,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那人怔了怔,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将葛庸往外推。
“葛大人,你中计了。你留在府上,广陵郡王抓你又如何?自会有人替你斡旋,想法子保你性命。你如今贸然出逃,不是将把柄递到人家手上吗……”
葛庸也回过味来。
“你是说?傅九衢手上没有我的把柄,只是在虚张声势……”
“快走!你快走。记住,咬死不可松口,你才有活命的机会……”那人迅速推开他,用力关门。
暗巷里传来一道低低的嗤笑。
“现在走,恐怕迟了。”
傅九衢?
两个人对视一眼,当即变了脸色。
葛庸回过身来,就见傅九衢慢条斯理地从幽暗的雨雾里走出来。
他的背后,只跟着一个程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