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后,容瑜也想参宴,想趁机看看那蒙古王子到底是何模样。
弘历却认为此事尚未敲定,容瑜不适合出席。
他这个做父亲的得先把把关,若是人不错,再让他们见面,如若弘历都看不中,那就免谈,没必要再见。
傍晚时分,弘历派人来接玉珊去万壑松风参加宴席。
那会子午歇之后,玉珊起身时便已经开始做准备,梳妆更衣。
因着要见蒙古王公,场合比较正式,她得换身吉服。
夏日适合着纳纱,于是苏玉珊选了一身纳纱绣莲花大襟氅衣,手持缂丝葵花状绣牡丹团扇,耳间悬着珍珠三耳钳,脚踩流苏绣碧玺的花盆鞋,鞋前的流苏亦是用五彩珠串所串制,繁复精致,走起路来轻轻晃动,婀娜多姿。
平日里她着常服或是便服,大都是淡妆,偶尔见她着正装,妆容精致,口脂殷红的明艳模样时,弘历忽觉眼前一亮,不由暗叹玉珊的美千变万化,不论淡雅还是雍容,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他的目光。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纯贵妃,达尔罕王仍旧像头一回见到她时那般,惊为天人!
当然了,这种赞叹只是出于对美人的欣赏,纯贵妃可是皇帝的女人,他万万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达尔罕王规矩的收回目光,恭敬握拳,将手臂斜放于肩侧,颔首向她行礼,
“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洪福齐天!”
苏玉珊温然一笑,“王爷免礼。”
而后达尔罕王又示意儿子给纯贵妃请安。
那少年近前两步,以同样的方式向她行礼,“娘娘万福。”
少年立在殿中,微微颔首,苏玉珊看不清他的模样,第一印象便是他肤若麦色,并不似寻常的王室子弟那般白皙,大约是因为他常年待在蒙古,时常晒日头才会这般吧!
苏玉珊随口问起他的名字,那少年回的是蒙古语,很长一段话,她听不懂,达尔罕王解释道:
“犬子的汉语并不流利,他的蒙古名很长,唤来多有不便,皇上和贵妃娘娘唤他勒珠尔即可。”
苏玉珊曾听弘历说过,蒙古人的名字都很长,在他们看来,起的名字越长,就代表长辈对这个孩子寄托的希望越大。
不过太长的名字念着不顺口,还是短一点念着更方便。
落座开席时,弘历与达尔罕王相谈甚欢,偶尔也会状似无意的询问勒珠尔几个问题,苏玉珊则在旁默默的观察着勒珠尔。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是很爱笑的,但他自进殿之后就一直没笑过,神情很严肃,眼睫始终半垂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说话也很少,都只是回几个字而已。
却不知他是本身性格就内敛,还是初来乍到,语言不通,所以才不愿多言。
因着他话少,苏玉珊也就很难判断他的性格。
待宴席结束后,达尔罕王父子告退,弘历和玉珊回往环碧岛。
弘历问起她对勒珠尔的看法,苏玉珊沉吟道:
“相处的时辰太短,他话又少,我瞧不大出来。第一印象就是这孩子挺黑的,五官倒是可以,脸盘儿小,模样俊秀,要是能白一些,大约也是个美少年。”
这一点弘历也察觉到了,这孩子的皮肤确实比常人黑一些,但这不算大问题,
“男孩子黑白无甚所谓,黑一些瞧着更加康健,有精气神儿。”
想了想,苏玉珊又道:“还有一点,他似乎话很少,容瑜性格开朗,她喜欢说话,估摸着两人的性子不太合。”
“那正好互补,若是他也话多,两个人叽叽喳喳,岂不是经常吵架?”
听他这话音,苏玉珊不禁想到某种可能,定睛望向他,
“你似乎对勒珠尔印象很好?”
弘历朗然一笑,“也不能说有多好,宫宴只有一个时辰,还不是很了解,第一印象尚可,还有待观察。”
的确是得好好观察,毕竟这是容瑜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思及宫宴上的情形,苏玉珊颇觉怪异,“勒珠尔的汉语好像不太好,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为何咱们宫里的阿哥要学习满蒙汉三语,而蒙古族的孩子却不学汉语?”
弘历慨然而叹,只道这是老祖宗的私心,防止蒙古人学习汉族文化之后,会生出谋反之心,不便掌控。
是以蒙古那边,哪怕是王亲贵族,若无皇帝特许,都不许学习汉文。
达尔罕王每年都会来京几次,雍正帝曾特许让他学习汉文,所以他的汉语才会如此流利。
小王子年纪尚小,只学过蒙语和满语,并不懂汉语,只会几句简单的,也是跟汗王所学。
得知真相的苏玉珊只觉这个理由太过奇怪,为了防止蒙古生异心,他们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式!
恰巧蒙古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已经习惯了自个儿的生活方式,对汉族文化并不感兴趣,是以很少有蒙古人愿意主动去学习汉文化。
这正是清廷乐意看到的情形,可苏玉珊担忧的是,容瑜不会蒙古语,若是跟那小王子定亲,两人岂不是都听不懂对方说话,鸡同鸭讲?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苏玉珊便觉头疼。
次日一早,容瑜一起身便去找她额娘,打听情况。
“额娘,那蒙古王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很丑?”
“相貌不丑,就是有点儿黑,其他的没什么毛病。”苏玉珊劝她勿忧,
“你皇阿玛说还要继续观察,并非板上钉钉之事,你无需担忧。”
容瑜才不希望皇阿玛再观察,她希望皇阿玛能直接回绝。
一旦观察,那还是有可能的嘛!
容瑜越想越难受,干脆坐船离开环碧岛,到岸上去散心。
侍卫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绕过河堤,行至假山处,忽闻前方有争执声传来。
好奇的容瑜近前几步,映入她眼帘的,是弟弟永璋和伴读永瑛。
但听永瑛嘲讽道:“我们说话你竟然听不懂,连汉语都不会,你可真笨呐!咱们都别跟他玩儿!”
容瑜仔细一看,立在永瑛对面的是一个清瘦的少年,约摸有十岁左右。
少年肤似古铜,留着一袭乌黑的墨发,两鬓的长发辫作两条细辫子,斜斜的收拢于后方,右侧的碎发随意的散于额侧,遮掩了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下巴缓缓收窄,清俊之中透着三份野性。
薄唇紧抿的他拳头紧攥,直盯着永瑛,眼神难掩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