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下，一男一女静静的发着呆。
一个是真的发呆，一个纯属是被迫发呆。
连着十几分钟没有动，徐燃忍不住摆动发麻的双腿。
发现江畔没有看他，他索性起身去拿医药箱。
拿来的医药箱放到脚边，他弯着腰，撅着大屁股，呲牙咧嘴地给自己清理包扎伤口。
“打得真狠。”
他小声埋怨着。
许是这句话江玥曾经也对江畔说过，江畔忽然有了反应。
她侧过头看了眼徐燃，随后抬起手，朝对方轻轻一拂。
“咦？”
疼痛感瞬间消失，连上面的红痕也都没了。
徐燃惊讶地扒拉开自己胸口，不久前他的大胸肌上还有两道红痕，这会儿也消失不见了。
他抬起头，与江畔目光相对。
江畔率先收回目光，清清冷冷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夜空。
犹豫片刻，徐燃还是低声道：“谢谢哈。”
“谢谢？”江畔轻笑一声，有点讽刺又有点恍惚地道，“你们真的很奇怪，我虽然治好你，可打你的人不也是我吗？”
这话说的徐燃没法子反驳。
听着她说的‘你们’两个字，他似有察觉地闭上嘴。
暗自吐槽了两句对方，他将医药箱放回到原位，整理好浴袍后再次坐到她旁边。
他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那个…我这只有一张床。”
“我跟你睡。”
江畔想说，她可以变成一串数据，睡在他的脑子里。
可徐燃明显误会了。
“什么！”徐燃直接跳了起来。
他紧张地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怀疑的眼神，“你…你不会也是四爱人群吧？你跟那穿书的江畔一样？”
四爱？很熟悉的词。
眼眸闪动间，江畔想起了自己确实问过那个穿书江畔为什么要那样对齐重衍，那时对方回答她说：因为她是四爱。
四爱…江畔缓缓闭上眼睛。
各种各样关于四爱的论坛帖子、百度介绍、小红书男妈妈视频……一股子涌入她的大脑。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她低声道：“原来这才是王爷不举的原因……”
不出意外的话，齐重衍应该就是信息里面说的那种：喜欢微虐的天生四爱人。
难怪……
江畔古怪地笑了笑。
难怪他最后选择去封地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有这种癖好的男人，一旦没女人挖掘出来，只怕真的会以为自己不举，从而丧失男人自信。
何况在南朝，也没哪家闺秀女子敢对他那样。
江畔抬眸望向徐燃，好奇地问，“你既定下王爷是男主，为何最后又让我姐姐爱上太子？”
徐燃咽了口唾沫星子，依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
斟酌了几秒钟，他才解释道，“写崩了。”
江畔挑了挑眉：“哦？”
徐燃抿嘴，无奈地张口道，“只有替身梗，姐妹反目，是我从一开始就定下的，人物写出来后，她\/他们的选择和结局连我自己也是写到大结局才知晓。”
笔下的人物角色往往在设计好之后，他们的人生就不再只是他能决定的了。
就像有的人物，即便你再喜欢，他结局也注定是be。
他选择齐重衍是男主，那对方自然不能仅仅只是得宠的皇子，他可以好面子，但还得气度不凡、善解人意、赏罚分明，会换位思考，对女主好。
这样的人做出找替身的事情就很崩人设。
对比虽然毒舌但彬彬有礼，从一而终喜欢女主的太子来说，明显太子要更加适合他写的傻白憨女主。
所以，男二上位是必然的趋势。
偷偷瞄了一眼江畔，徐燃也有一点委屈地道，“我也是第一次写女频小说，想着写一下姐妹反目会是个亮点，没想到，后面写着写着女主在意你比在意王爷都多……”
甚至他写出来的剧情，让唯一一个男读者评论说他嗅到了百合的气息。
对此，江畔也笑了，“那个傻子。”
徐燃不知道她在骂谁，默默离她远了一点。
见她红唇紧抿，还有点往下压，他以为对方应该不会再开口了。
却不想，下一秒对方竟说了一串很长很长的话。
她的声音很平缓，气息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徐燃还是听出来了一丝丝悲伤。
她说：“从小大家都说我懂事乖巧，只有姐姐私底下和我说我这人真爱较真，可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在意，所以我才会较真。”
“她觉得我有娘的宠爱，她有舅舅的疼爱，我们获得的是一样的公平。
呵…没有感同身受，她没有经历过，根本不会懂得我的痛。
娘偏心我时，她可以很委屈的撒娇，即使最终娘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也可以获得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舅舅们偏心她时，我却只能咬碎牙往下咽，我甚至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妹妹，我生来就是个错误，我跟姐姐也是不能比较的 。”
江畔的眼睛都红了，蓄着泪水，还怪可怜的。
徐燃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她，“你别这样，只是小说而已，又……”
话到一半，他闭嘴了。
江畔瞥了一眼他那几张纸巾，从自己怀里取出一条绣着梅花的手帕。
她也不擦眼角的泪，只拿在手里，略微有些置气地道：“明明是可以解释的事情，她为什么非得等我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后才来跟我说……”
徐燃身为作者，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女主的。
他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
江畔看着他，也有些了然，“姐姐是个好哄但又不能不哄的，我失控时，会和她道歉，她自然不会计较，也不会告诉丞相府的人。”
顶着江畔威胁般的视线，徐燃微微低下头。
江畔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她不是非要到后面才解释的，你有写她去找我解释的，一次是回门那天，一次是在公主宴上。
我也知道，她是太子妃，不可能经常出宫找我。
因为定下了我有遗传的躁郁症，也为了增加小说矛盾冲突，你写我不听解释伤了她。
以姐姐的性格，我不跟她道歉，她肯定是要生很久气的，她甚至会觉得我是为了王爷，不要她这个姐姐了。”
江畔失笑道：“她不知道我有精神病，只觉得自小就让着她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伤她，气她，骂她，打她。
可能心中还是记恨她不经意间让我做了替身吧，又或许是剧情影响太大，总之我就是狠了心要跟她作对。
我想要她在我疯了之后后悔，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知道之后，心里难受极了，连带着尊亲王都被她恼上了。”
可能是憋了很久，江畔的话仿佛停不下来了。
她眼神恍然地回忆着第一世。
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江玥。
当讲到齐重衍时，她只不甚在意的对徐燃说：“提及这个男人，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喜欢过，也怨恨过，但却是从未深爱过。
“他那样的人……”江畔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太笨了。”
徐燃不认可了，“我写的时候，专门写他聪明的，太子上位还多亏了他谋划。”
“聪明？”江畔眼神瞅着徐燃，“你知道系统设置的脱离剧情进度与什么有关吗？”
徐燃：“……！”
“跟脑子有关。”江畔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要不是有他老公江畔在，就是你不改写剧情，他只怕也是重要角色里面，最后一个脱离剧情的。”
“……”徐燃沉默了一下，道，“你倒不如直接说我笔力不行。”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此生定能释怀，胸怀大海，春暖花开，历尽善恶皆是爱。”
徐燃走过去，接起，冲江畔嘘了一声，“喂，妈。”
“小燃，你刚刚是不是给我打了三千块钱。”
“哦，对！我刚刚发稿费了。”
说了一堆家长里短，徐燃才和他妈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回过头，见江畔一直盯着他。
徐燃一把捂住胸口，脸色爆红，“你看什么呢！”
江畔看着他羞红的脸庞，脑子不由得播放起了刚刚搜索到的四爱小视频。
摇了摇头，将画面赶走，她轻声道，“刚刚那歌，你再放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