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见到梅清,一把抓住梅清的手,道:“好妹妹,我实实撑不住了,你好歹给我个准儿,这肚子里是儿子还是女儿?当真是个儿子,拼了命不要,总要给留哥儿留个弟弟。”一边说一边滚下泪来。
梅清握住王妃的手腕,探查了一番,其实王妃身子尚可,只是年纪大了些,心中底气不足。便笑道:“这是说那里话,那里就到了要命的地步呢。王妃这胎我也是时时过来看的,再明白不过了,现下只管安心听嬷嬷们说,好好给留哥儿生个弟弟。回头养好身子,还能再添呢。”
地下站着的稳婆偷着拿眼看梅清,这女孩子梳着未嫁的发式,怎的进了产房不说,王妃竟然还扯着问男女,奇的是这女子还真的说是男孩,实实是头一次见,若是回头生了千金,可得如何收场?
王妃听了梅清的话,虽说心下定了许多,奈何身子已出了许多汗,再使不出力气来。两个稳婆查看了一番,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个上前道:“如今便差最后一下了,王妃千万用力,再不行的话,里边儿的小少爷就要受委屈了。”
梅清站起身来,在一边儿看着,眼看稳婆脸上的汗直滴下来,王妃却只是挣扎,用不上力,心想,这后院儿里娇养的贵妇人,果然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再不犹豫,踏上一步,看准了隆起的肚腹,用手往宫底稳稳向下推去。
大昌丰裕二十四年二月初七,理王妃莫氏诞下次子,重七斤八两。
洗三的日子梅清又被请了去。王妃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拉住梅清只管笑,口中说道:“妹妹怎么前两日这么快就走了,本该请妹妹在府里住下才是。”
梅清笑道:“当日忙乱得紧,怎么好给王妃再添麻烦呢,没能与王妃辞行,实在是我失礼了。”
王妃身子尚虚,二人说了一阵子话,梅清便辞了出来,只见理王周宏正在外间让人找东西,见她出来,笑道:“多坐会儿也好,虽说洗三宴客,王妃还在月子里,并不见外客的。”
梅清心中纳罕,周宏的笑脸可是极不常见的,难怪王妃如此看重儿子,这儿子果然影响不小。看着周宏脸上因为欢喜而变得柔和的线条,梅清的心也柔软了一下,这个男人……如果没有娶妻,自己会真心考虑吗?
垂柳却在此时进了来,怀里抱着才三天大的小少爷。婴儿正在酣睡,小小的嘴巴微微吮吸着,仿佛还在吃奶。
看着婴儿稚嫩的小脸儿,梅清略犹豫了一下,梅清还是开口道:“王爷请留步,我有两句话说。”
周宏和屋里的大小丫鬟都愣了一下。陈家姑娘无论是从前以秀女身份住在府中之时,还是后来偶尔过来和王妃叙话,对王爷都是不假辞色,从不主动说话的。
垂柳极有眼色,立时笑道:“陈姑娘快坐,奴婢将小少爷抱给王妃去。”一边指使着丫鬟们找奶娘的找奶娘,上茶的上茶,不一刻一屋子丫鬟都不见了影儿。
梅清并没有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爷听说过西施么?”
“西施?没有。”
“据说越国有施家村,村西有绝世美女,故此称做西施。”
“越国?这个国家在那里?”周宏有点儿摸不到头脑。
“就当是传说中的国家好了,西施也是传说中的美女。”梅清决定去繁就简。“越国与吴国相邻,后来战败了。越国便将西施教导一番,送给了吴王。”
“那后来呢?”周宏的脸色渐渐变了,恢复了向来的扑克脸。
“后来吴王宠爱西施,言听计从,日日游乐不理朝政,重用奸佞不用贤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最后吴国被越国灭了。”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不用说得太详细。
周宏思索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宜妃?”
梅清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了然于心。她站起身来施了一礼,便出门走了。
等垂柳从屋里出来,只见王爷一个人坐着,看着桌上的茶盅在发呆,也不敢打扰,又缩回去了。
屋里王妃十分奇怪,笑道:“你今儿进进出出干什么呢?”
垂柳又怕王妃坐月子不能劳神,不敢实说,只得支吾了两句,道:“奴婢想着外头也没什么要紧事儿,虽说哥儿睡着,不如等奶娘来了再走。”
谁知王爷忽地掀帘子进了来,垂柳吓了一跳,赶紧溜了。
周宏看了一回儿子,握了王妃的手,道:“本不该现在和你说这个,不过这事儿还是得你出面才行。”
王妃深深看了周宏两眼,笑道:“是陈姑娘的事儿吧?我看垂柳一惊一乍的,便知道有事儿。王爷还不死心?我如今是有子万事足,倒是不妨事。”
周宏点点头,道:“你也知道我,在女色上头也不是十分着紧的。只是陈姑娘此人,有才还在其次,主要是心思缜密,若能进府里来,内能助你,外能助我,何必让给旁人。”
王妃似笑非笑道:“如此我再想法子探探她口风。只是她从前便不愿,如今父亲官职升了,愈发不同,想来还是不愿的。”
“这个难说。听说安邦侯府的祝兴阳一直想纳她进府,最近在她父亲的事儿上又帮了忙。她两相权衡会改了主意也不一定。”周宏看着自己玄色的靴尖和青色的袍角,又补了一句:“若是还不行,你就想办法让她嫁个平常人家,最好嫁得远远儿的。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周宏语气里的郑重似乎将气氛都凝结住,夫妻二人不再说话。王妃盘算着怎么和梅清开口,周宏则想着如何向父皇进谏。
梅清还不知道自己一时好心提醒惹来的后果,刚出了王妃正院儿的门,便被喜福家的一把拉住,千叮咛万嘱咐让梅清时常过来走动,王妃将来继续生儿子还得指靠着她呢。梅清好不容易才逃也似的走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