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过一刻钟的样子,果然祝文婉和陈家两位姑娘一道回了湖边,后头还跟着好些丫鬟婆子,大包小包捧着不少东西。
陆斐见了,便与梅清告辞,说是要去寻小侯爷有事相商。梅清自然明白他应是不愿和这众多女子周旋,站起身来施礼告别,便带着阿平也向湖边而来。
湖边众人见陆斐并不与梅清一道过来,微露惊讶之色,不过也没人开口询问。大家闲话了一会儿,陈衡便道要回去了。
祝文婉稍作挽留,也就不再勉强,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了几样东西,笑道:“姐姐知道我,从来极少请客的,这规矩礼数一概欠奉,这些小小东西,姐姐们拿回去玩儿吧。“说着将几个盒子分别给了陈家姐妹。各人自是称谢接了。
待上了马车,刚刚坐定,陈大姑娘便问道:“三妹妹,小侯爷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原来和你们一起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走到半路,小侯爷突然说有事儿就走了,连问一声也来不及。弄得陆公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总不好丢下我一个人儿,故此随意逛了逛,便回湖边儿等姐姐了。”梅清答道。
陈衡狐疑地看了她两眼,方道:“这个祝小侯爷真是奇怪,刚才忽地跑进祝四姑娘院子里,把文婉叫出去说了半天话,好像还给了个什么东西,又忽巴拉地走了。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尾音儿却是拖得长长的。
梅清也不看她,只道:“我看这祝家兄妹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多半儿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也不可知。咱们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客人,难不成样样儿都的解释一番不成。”说着扭头向车外看去,倒吓了一跳。
只见车旁正有一群男男女女,总有十多人,双手反绑在背后,被一条长绳连起。各人脖子上都挂着各色东西,有挂一串瓜菜的,有挂几件衣裳的,竟还有挂几条活鱼的,被穿了腮,还在蹦跳。
后边儿跟着三五个凶巴巴的人物,穿着皂色的衣裤,手里拿着短鞭,赶着这些人向前去。
几个小娃子跟在后边儿哭叫,且是可怜。
梅清看着心下难受,忙招呼陈衡陈娟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儿。
陈衡也看了两眼,撇撇嘴道:“这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穷鬼,被监市抓了。”见梅清有不明之色,却也懒得说,只指了指陈娟,道:“你和三妹妹说说吧。”陈娟便叙说了一番。
原来车子经过之处并非市集,多住着一些小康之家。因在市集上摆摊售货,买卖物品,甚至走动叫卖的都好,均需在所在地区的规所登记,视生意大小、经营时间长短缴纳一定的税费。市集上也有专门的监市巡回查验。
只是总有些穷困之家,要么缴不起税费,要么想着多赚些银钱,故此并不去登记,也不敢在市集上露面,只得挑个担子,或推个小车,偷偷在民宅附近售卖,自有贪便宜或贪方便的人家会帮衬。
这些人若是被监市抓到,所售物品自是被罚没,按规矩还要罚银钱,只是大家都没银钱可交。渐渐便演变成将人押到市集门口罚跪示众,一般要跪到市集收档无人围观才放他们回去。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城管?自己在现代没怎么见识过,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
梅清便问道:“如此说来,这些人被绑了乃是因为要罚银,若是交了罚银,这些人就可以获释了?”
“这个自然,只是这些人若是有钱交罚银,还不如好好儿地在市集做生意,何必偷偷摸摸地呢?”
“这个罚银要多少啊?”梅清又问道。
“倒是不多,每人只要三百钱。”陈衡叫起来:“三妹妹你不会是想帮他们给吧。这些穷鬼每天都抓上两三批,那里帮得过来!”
三百钱一个人,一共好像是十二人,也就是说有四两银子就足够了,梅清把装散碎银子的荷包倒出来,一块二两的,两块一两的,还有两块小块儿看着像五六分的样子。
陈衡扭过脸儿,冷冷道:“三妹妹好像有钱得很嘛。”
梅清不理她,只留下一个一两的,将剩余的装回荷包,敲了敲车壁,让赶车的婆子停一下。
陈娟吃惊地看着她,道:“三妹妹你真要给啊?”
“是啊,多了我是顾不过来,不过这一批既然让我见到了,能帮就帮帮好了。”梅清说着将手中的荷包交给赶车的婆子,让她过去和那几个监市交涉。
此时马车已超过了那一串人,好在车子是有后窗的,扭头远远望去,只见那几个小吏,初时见个婆子过去说话,还似乎态度恶狠狠的,转眼见了荷包里的银钱,又看了看停着的马车,登时均换了笑脸。数了又数,有多没少,一个个笑嘻嘻的,纷纷动手,将那些人都放了。
那十几个男女半张着嘴,惊讶莫名。后边儿跟着的孩子们见爹娘被放了,都飞奔过来,喊爹叫娘,一群人忙乱了一回,有个男人似是喊了一声,便都冲着马车跪下来,一通叩头。
梅清叹口气,见赶车婆子已回了来,便让立马回府去。
进了院子,梅清便吩咐阿平去将旺财媳妇找来。
等旺财媳妇的当口,梅清打开祝文婉给的盒子,里面是两样儿小包裹,一份儿茉莉花茶,一份儿月季干花儿,扎成四四方方的形状,系着朱红的丝绳,看着十分喜人。
梅清心中一动,拿出这两个小包,便见底下还有一样儿东西,用丝帕裹着,拆开看时,果然便是安邦侯府的名帖。
这名帖竟是不是纸质的,而是上好的小叶紫檀,触手冰凉,柔润细腻,上面内容极其简洁,只刻着安邦侯府的名称并徽标。
梅清心知这种便是所谓的“片子“,用作身份证明之用,勋贵人家的名帖,通常收到之人是不会留下的,必得返还。所以材质上乘,雕工精细,也是多少防着假冒的意思在内。
好在这名帖个头儿不大,不过半尺长,三寸宽的样子。梅清仔细研究了一番,便收在了梳妆匣子里。
转头便见到那包名帖的丝帕落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