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士彬紧接着开口：“钱野先生，您的叔叔钱觉先生，虽然拥有遗嘱，遗嘱里您并不拥有您养父钱明先生遗产的继承权。但是他鉴于您还在读书以及这么多年的情义，愿意继续支付您的生活费，并且可以一直支付直到您老去去世。”
“这就是你们的和解条件了？”付檀奕询问。
“当然，我们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林暮把初稿的和解协议推过去，她需要留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打牌也没有一上来就亮底牌的啊。
付檀奕直接拒绝了，“夏律师，我们不接受这样的和解协议。按照法律，钱野先生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林暮的笑容淡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当然，但是《继承法》同时也规定了，继承开始后，有遗嘱的，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没有遗嘱的，按照法定继承。法律规定遗嘱继承优先，体现了尊重遗嘱人亦即财产所有人意愿的原则。根据我国《继承法》第十六条规定，遗嘱继承是指公民可以依照本法规定立遗嘱处分个人财产;公民可以立遗嘱将个人财产指定由法定继承人的一人或数人继承。公民可以立遗嘱将个人财产赠给国家、集体或法定继承人以外的人。”
付檀奕不动声色：“夏律师似乎忘了，《继承法》还规定了，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遗产中的有关部分按照法定继承办理：一、遗嘱继承人放弃继承或者受遗赠人放弃受遗赠的；二、遗嘱继承人丧失继承权的；三、遗嘱继承人、受遗赠人先于遗嘱人死亡的；四、遗嘱无效部分所涉及的遗产；五、遗嘱未处分的遗产。”
他目光如炬：“我充分怀疑这份遗嘱的有效性，钱野先生的养父钱明先生突发疾病，他是否有能力以及他是否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立的遗嘱。”
“我们有证人，不止两个。我们的遗嘱一定是有效的。”蒋士彬语气笃定，他和林暮早就找过相关证人固定了证词，并且进行了公证。
但是打印遗嘱太容易受到挑战了，能和解尽量还是和解。
“我会去和你们所谓的证人科普一下做假证需要负的法律责任。”付檀奕淡定：“究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天理昭昭、法网恢恢？”
林暮清楚，付檀奕也不过是在诈自己，想看看遗嘱有没有问题。她必须让大家相信这份遗嘱没有任何问题，一旦让付檀奕发现遗嘱的形式有很大的可挑战性，他一定会借机提出很多对他们有利的和解条件。
“付律师，您应该知道，您凭空想象的这些是不可能作为证据的，说我们的遗嘱有问题，您大可以去找证据啊。”林暮早就问过钱觉了，钱明出事时住在哪个医院以及病情如何，他一样都没有和钱野说过，所以她断定付檀奕找不到证据。
“夏律师放心，我们会去找证据的。”付檀奕神色淡然，“这个官司，我们打定了，奉陪到底。”
“付律师，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我们的导师教过我们一个道理，善律者不讼。”林暮直视付檀奕：“难道您希望亲人之间撕破脸面为些财产争个头破血流吗？”
“我的当事人钱觉先生之所以愿意谈和解，并不是因为他手中的遗嘱有问题。而是因为他不希望明觉集团受到遗产纷争案的影响，一旦真的打官司，对于公司会产生很大的冲击。钱野先生难道希望你养父一生的心血出现问题吗？您好好想一想。”林暮看向钱野，微微颔首。
对于钱明的那份遗嘱，她心里说实话挺忐忑的，那份遗嘱能否被法院判定为具有法律效力，她很不确定。
“我们同时也可以劝我们的当事人再退一步，房产也可以留一处给钱野先生，车也可以商量。”林暮语气柔和，打起感情牌：“钱觉先生是很顾念情义的，他对自己的哥哥，包括哥哥的养子，都满含情意。”
钱觉的确对自己的哥哥满含兄弟之情，林暮常常会发现提起他哥哥时他眼中含泪。
但是对于钱野，钱觉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复杂到林暮看不明白这份情感。
蒋士彬也劝钱野：“钱野先生，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法庭上见，您一定是零继承。您考虑好了给我们答复，我们敲定细节，再讨论和解协议。”
“我不相信我养父钱明先生会让我零继承，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们所谓的遗嘱，我们法庭上见。”钱野铁了心要打官司。
林暮没了办法，只能和蒋士彬先行离开。
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林暮和蒋士彬一起去吃了个简餐。
蒋士彬直言：“夏蓁，我对这个案子没什么把握，钱觉手里的那份遗嘱我始终觉得不保险。”
“遗嘱如果和顺序继承有很大的出入，本来就很容易被挑战，更何况是打印遗嘱。”林暮想起就头疼，“可是那也没什么办法啊，钱觉和钱野我始终觉得他们各自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他们在怄气。”
“我记得钱野的生父是王思明，不如我们去查一查这个人吧。或许他们心结解开了，更有可能谈和解。”蒋士彬提议。
“行，一会吃完饭就去。”林暮同意，她赶紧又扒拉了两口饭。
经过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了解，林暮和蒋士彬再次坐下已经是凌晨了。
凌晨的小酒吧，光影摇曳。
林暮要了一杯绿精灵。
蒋士彬赞许：“不错啊，这可是梵高的最爱，不过我听说喝多了致幻。”
“今天我们知道的这些情节，和我们的那些猜想，难道不是致幻吗？”林暮自下午就觉得这是一场虚幻。
蒋士彬打了个响指叫调酒师：“那我也来一杯绿精灵吧。”
他尝了一口，点点头：“苦艾酒和方糖，再加冰水乳化，回味悠长，就像今天的故事。”
“你准备怎么办？”他摸着下巴。
林暮回视：“我们需要根据这两个人最想要的东西，来调和矛盾，或者说，来进行博弈。”
蒋士彬略一思忖：“我们先去说服钱野吧，恨了这么多年，也该恨够了，他其实是最应该感恩的，钱明先生养了他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