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飞机从白云机场起飞。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出国,然而,当我看不到广州城时,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机上说各种语言的都有。我进入了一个混杂语言的环境。在这里面,不乏说着英语的中国人,说不定还有上州人。
我用上州方言对春来说:“你说话低声一点,尽量讲方言。”
他点点头,轻声道:“万老师,你好好睡一觉。我看着行李。”
我摇摇头:“行李不用看,反正中途没人下机。”
幸而前后左右都不是中国人。
春来脸红了,挠挠头。
我揉了揉脚上的睡觉穴,闭目养神。很快就睡着了。
当我再一次被春来推醒之后,飞机已飞行了两个多小时。
春来说:“还有20多分钟到了。”
我揉了揉脸,用上州方言说道:
“接机的是两个人,肖立明,我向你介绍过了。另一个是郑惠昕,她是股东郑会长的女儿。
你要注意的是,国外有国外的风俗,郑惠昕也好,以后和我相处的唐曼翻译也好,她们都是中国人,但受国外风俗的影响。
万一她们要主动抱抱我。你要表现得无所谓。微笑着就好。甚至她们还会因为初次见到你,也会抱你,你要落落大方。
春来也用上州方言回答我:“知道,当她抱我的时候,我不能真抱她,真抱是不礼貌的。”
我笑道:“你还真做足了功课啊。”
他问:“我不会太多英语,怎么办?”
“我也只会简单的,刚才说的几位,他们都会讲中文。
万一遇上讲英语的,你保持一条,永远微笑着,装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就行。”
春来说:“我的模仿能力还可以,毕竟大学也过了四级,我会努力学好口语。”
空姐在预报,大约是飞机已进入宿雾上空,请旅客们再检查自己的安全带。
一会儿,飞机降低高度。地面建筑越来越清晰。
春来朝窗外看了看,低声说:“这城市还比不如上州啊。”
我笑道:“中国四线城市水平。我们叫基建狂魔。人家喜欢老建筑。
贫民区更加不堪,注意,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谈人家的缺点。”
春来说:“知道,第一天见面,我叫你叔叔,叫老了,是因为我崇拜你。想叫你哥哥,又怕你不喜欢。”
我笑起来:“也不叫哥哥,以后叫万老师就行。”
飞机平稳降落。
我们坐上摆渡车,一会儿就到了机场。
我终于见到了肖立明,朝他扬手。
见了面,我们热烈地握手。然后问:“郑小姐呢?”
“车多,怕堵,她要随时移动车子,所以在车上等我们。”
肖立明接过我的行李箱,边和我聊天,边往大厅外面走去。
“密斯特万——”郑惠昕从车上下来,跑向我,来了个熊抱。然后说:“one day apart seems three autumns 。”
我给她介绍了春来,她说:“来,和弟弟抱抱。”
春来果然落落大方,和惠昕象征性地抱了抱。
上了车,惠昕说:“don't worry, I'm a good driver。”
肖立明提醒她:“都是中国人。”
惠昕边开边说:“我就是要培养他们的语感。”
肖立明问我:“万老师,你都听懂了吗?”
我笑道:“第一句是句假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第二句是句真话,我是一个好司机,你不用担心。”
肖立明哈哈大笑:“万老师的英语水平,被唐曼教出来了。”
惠昕说:“第一句是真话,你问问密斯特肖,我是不是经常问他,万老师什么时候过来?”
肖立明说:“我可以做证,她问过好几次。”
惠昕说:“我爸爸说过你好多的故事,说你可以把白酒变成水。还有让克鲁兹站起来。”
我笑道:“我要给你爸敬杯真正的酒,是他让我开阔了眼界。”
大家一路说笑,车子就开进了三和医院。
肖立明说:“先住下来。”
惠昕和我们打个招呼,扬扬手,开着车子走了。
肖立明领着我们拐了一个弯,在浓密的芭蕉林后面有一栋二层楼的平房。
他告诉我,这里住的全是邓总派过来的医生,技师。而且专门请了一个中国厨师。
旁边那栋一层楼的平房,就是厨房,餐厅。
上了二楼,肖立明说:“对不起,现在房间还没有调整好,这间双人间,你和春来暂时住在一起,过后,我再给你单独调一个房间来。”
我环顾四周,确实有些简陋。不过,一切生活用品,肖立明提前购置好了。
肖立明说:“大师,暂时要委屈你,这房间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
我点点头,说道:“立明,我不是来享福的。你也不要再给我找另外的房间,春来跟我住,晚上也有个聊天的。”
肖立明说:“你要春来陪你,可以做到。就是要调剂一间带卫生间的,两室一厅的。”
春来把我和他的东西收拾好。就开始烧茶。想不到他竟然带了茶叶。他用一次性杯子泡了三杯茶,端了两杯给我们。
肖立明才正式介绍情况,克鲁兹要明天才来医院,明天会举行一个欢迎宴会,郑会长也会来。到时会把房间调整到位。
我想了想,说:“我想和先期来的医生认识一下,当然,在邓总那儿培训时,我也见过他们。
但那是礼节性的。今晚是不是找个地方集合一下,先一个个认识,然后交流一下思想。”
肖立明想了想:“那到医院会议室去。只是针灸方面,有两个人要值晚班。不能参加。”
我点点头。
肖立明打电话,我的个乖乖,真是好久不见得刮目相看,第一次来,他生怕自己语言不行,现在呱叽呱叽安排工作,说得太快,连我都听不清楚了。
我笑道:“立明兄,你这英语是跟惠昕学的,应该不是在公园里学的吧。”
他扬手,佯装要打我。
我哈哈大笑。
一会儿,四平跑了进来,他看到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他抱住了我。
我说:“这环境真改变人啊,你来了多少天啊,这洋礼节就学熟了。”
四平说:“这不是洋礼节,在这个到处说英语的孤岛,见到老师,我忍不住就想抱你。”
我才明白四平讲的是实话。老乡见老乡在国内是没感觉,在国外才真有感觉。
抱一抱,是抱一种远离祖国的文化、远离祖国的气息。
是抱住同一种语言,同一种思维,同一种思念,是抱住祖国这棵大树啊。
我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等会,开会时,我一定要站在门口抱一抱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