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点了好菜,把菜单交我过目,我扫一眼,点点头。
史厅介绍道:“张驰先生是茶叶世家,他祖上是晚清时代的上州首富。着名的茶商。”
“哦,张耀廷先生。”
张驰吃了一惊:“你知道?”
“对,我来上州之后,第一件事就买了一本《上州地方志》,里面有介绍你祖上的专门章节。”
“对对。”
“难怪你对茶叶这么熟悉,原来家学渊源。你祖上那是一等一的人物。百年难出一个的商业奇才。”
明白忙问张驰:“你祖辈是上州首富,商业奇才?”
张驰只微微点头。我知道,这种事迹由别人来介绍比较好。便说:“耀庭先生出身贫寒,替当时的一个茶商打工,有一次,他和主人押运三船茶叶去武汉。结果狂风暴雨,只差没沉船了,茶叶全被雨淋湿。
主人大哭,这上等茶叶全废了。
独独耀庭先生有独到的眼光,给主人献了一计,这废茶叶还大赚了一把。”
史厅、亦书虽然知道张耀庭先生的历史,却不知道这些细节,也一齐倾身来听。
明白问:“制好了的茶叶淋湿了,怎么能大赚一把呢?”
我说:“船到汉口码头,汉口是晚清时代最大的茶叶交易中心,号称‘东方威尼斯。各国商人云集于此,采购中国茶叶。”
明白插话:“外国没有茶叶吗?”
我瞟了他一眼:“这个等会说。先说耀庭先生向主人献的计。船到汉口后,先把这些湿茶叶送到主人在汉口租的仓库。
等茶叶入了仓库后,就等着出太阳,五天后,大太阳出来了,耀庭先生就叫工人把湿茶叶放在地坪里翻晒。一边又要主人派人去找了一家大裁缝店,采购了一批花洋布,制成枕头。
结果一个月后,别人卖茶叶,耀庭先生卖‘茶枕’。茶叶中添加了一些香料,睡起来柔软适中,又香喷喷的,加上枕头面料是花色各异的花洋布,推出来就抢购一空。”
除了张驰外,史厅、亦书、明白三人一齐击掌,这个说:“确实思维超前。”那个说:“有想法的人,总能变废为宝。”
张驰感到十分自豪,加了一句:“除了香料,他还加了些中药,可以说是今天这些药枕的鼻祖。中药对外国人来说,十分神奇,外国人也纷纷购买。”
明白还是一根筋,问道:“外国没有茶叶吗?”
我说:“这个请张大师说说。”
我当然知道这历史,史厅和亦书懂一点,但详情也不了解,所以都催张驰说一说这方面的情况。
张驰说:“外国没有茶叶,西方人在明朝之前,很少喝茶。他们压根儿不知道树叶七揉八烤之后,会变成一种饮品。
他们对中国印象最深的就是瓷器,所以他们用瓷器的发音来代指中国——切兰(音译)。
茶叶在大清时期受到西方人的追捧。当时正值西方文艺复兴,莎士比亚歌剧,音乐聚会,文学沙龙……凡是跟文化搭点边的大行其道。来自中国的茶文化也成了一种时尚。
后来,各国就来中国采购。这时,一个英国植物学家就来到了切兰,他是来偷学中国人是如何种茶和制茶的。名字我忘记了。”
这时,菜已上桌,我乜了他一眼,他站起来,说:“各位领导请入席。”
大家依次入席,史厅被我推坐上首,我与张驰左右分坐在史厅旁边,明白坐我下首,亦书坐张驰下首。
大家都不喝酒,说现在查得严,明白说:“喝奶还是苹果醋?”
大家说:“喝奶。”
大家围绕着茶叶,边吃边谈。
张驰在努力回忆,说:“名字有确实忘记了。”
我提醒道:“福敦。“
张驰看了我一眼:“呀,原来你知道啊。”
我笑笑:“喜欢看些闲书。”
“那你来讲,你的表达能力比我强。”
“这个故事比较长,先吃饭,吃完再讲。”
史厅说:“行行,”
因为这是一场吃不是主题的聚会。主题在后面,所以,吃只是一种形式。没喝酒,就不存在劝。大家文明地举举杯子,碰都没碰,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喝着。
虽然只有五个人,菜品却非常丰富,大家说明白确实会吃。
我说:“他还有一张周围乡下秘厨图。哪家私厨的鱼做得好,牛肉炒得好,羊肉火锅有特色,他都知道。下次他带队,我们到乡下吃。”
亦书第一个赞成。说让我们的厨师也一次跟一个。偷点厨艺。
史厅说:“偷了也没用,大酒店要弄花样,人家的实打实。”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吃完了。
亦书说:“到我办公室去聊天。”
众人起身,跟着亦书往外走。上了电梯,到了七层行政楼东头,进了亦书办公室。
我打量着他的办公室,对比陈总的,还是略小一点,不过布置得更精致,看来他喜欢字画,墙上挂着一些上州名人的书法和画作。
他把我们引入一个茶室,亲自煮茶。
这样的聚会,压轴戏肯定在后头,所以,换了一个地方,更应该先暖暖场子。
史厅说:“继续讲外国没有茶叶的故事。”
我正准备开讲,史厅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似乎很重要,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
明白向我使个眼色,我站起来。他走到窗户边,对我附耳道:“故事长不长?”
“怎么啦?”
“万一史厅有事要走呢?是不是先和他说说我老婆调动的事?”
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回到座位。
史厅说:“不接电话了,请大师开讲。”
我开始叙述:
1840年,当英帝国用大炮兵舰撞开中国国门时,他们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打开鸦片的销路,二是为了中国的茶叶。
他们需要茶叶,但购买茶叶需要白花花的银子。这让英国人捶胸顿足,于是,他们派出一个叫福敦的“植物学家”来到中国。
拜众多谍战剧所赐,间谍会十八搬武艺,穿西装戴礼帽。其实,有些间谍就是学者,他们穿得很平常。
福敦确实是一个植物学家,他供职于伦敦园艺学会,很有学问,也很有“经验”。1842年,31岁的福敦怀着盗窃茶种与技术的目的,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他来到中国,先后去了上海、宁波、福州,剃掉他的那口大胡子,戴上瓜皮帽,配上一条假辫子,变成了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徐霞客”,
他不断深入茶区收集情报资料。历时六年,回国后写了一本介绍中国种植棉花、蚕豆、茶叶的书。
1848年,他接到英国驻印度总督达尔豪西的命令——从中国盛产茶叶的地区挑选最好的种子和茶树运到加尔各答——报酬是每年550英镑(相当于一百万人民币)。
6月,福敦再次来到上海,住在英国商人比尔家中。他雇请了两个中国人给他当助手和向导,这两个可怜的中国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经济间谍,他们领着这位爱好植物的外国人深入茶区,甚至来到了武夷山,寻找最好的茶树,采集种子。
听到这里的时候,明白喉咙里发出两声咳嗽声。
他在提醒我,别讲得太长。
我说:“感冒了?秋天了,晚上还是要盖好被子。”
史厅对这故事着迷了,催道:“专心讲故事。”
于是,我再接着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