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正准备起身,我说:“您等一等。”
他又坐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
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如果我进去,偶尔与女子四目相对,我怕自己有点受不住。”
舒老笑道:“这点不用担心,这类顾客,我们都给了她一个眼罩,在进去之前,她就已经戴好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舒老,毕竟我也是个抛头露面的人,万一我不认识人家,人家听过我的名字呢?
所以,我觉得一是我不说话,二是您别喊我的名字。”
舒老笑道:“行,你想得挺周到。”
理疗室分内外两间。舒老带我走进外间,朝里面问:“做好准备了吗?”
里面说:“好啦。”
舒老进去,示意我等一等。大约是跟顾客说明,还有一个徒弟。一会儿,他咳嗽一声,我轻轻推开门,站在舒老的旁边。
一个长发女子平躺在理疗床上,戴着一个宽边眼罩,把眼部全遮掩住了。
我不敢看她的脸。目光下移,她的胸前盖着一条雪白的毛巾被。
舒老轻轻地把毛巾被,从下面往上,一层一层折叠,叠起的高度,足够遮住她的视线。
当毛巾被一层一层堆起时,白色的部分越露越多。直至露出两个圆点。
我吃了一惊。一只手用力地按住胸口。
因为“它”已经打破了我的常规思维。
我原以为是太平公主,或者飞机坪。但眼前的“它”——饱满丰盈,无论从海拔高度到男人施工面积,我觉得非常合适。
舒老抽出一口针说道:“仍然是用昨天的针,现在医学技术进步了,都是一次性的,不用消毒。”
他是说给顾客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
然后,他开始讲解进针的要点:
“穴在两个点的中轴线上,进针的速度要快,别人才不会感到痛,进到针的三分之一处停下来,慢慢地捻动针管。”
说罢,舒老已给顾客进针,女子躺在那儿,毫无感觉,纹丝不动。
舒老说:“过半个小时,我再来给你扎深一点。先休息。”
他不做声,直接带我上二楼,进了模具房。开始教我。
他说:“活人你已看过,与模具上进针的原理是一样。”
他先示演一遍,讲解得非常详细。然后对我说:“你来试。”
我试了三遍。舒老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天才。又稳又准又狠。你练十分钟,到我身上试一试。”
我好像天生跟针灸有缘似的。在舒老的指导下,能准确进针三分之一。
他说,再深一点,到第五个刻度。我手感甚好,捻动针管。进到指定位置。
正如那首古诗形容的: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
舒老在模具房的床上躺下。解开衣服,说:来,进针。”
说那迟,那时快,他没知觉的情况下,银针稳稳地在三分之一停住。
“捻针。”
“再进针。”
“拨针”
我按他的口令,一气呵成。
舒老坐起来,扣好衣服,惊叹得连连摇头:“山红,你别学这一行。师父的饭碗都会被你抢去。”
我满脸通红。
他笑道:“想不到你还会红脸。你小时候应该穿个针眼。”
我立马说:“您说得真对,我奶奶是个乡里裁缝,小时候,她眼花穿不进,经常叫我穿。穿多了,我一眼就能看准针眼,一下就穿了过去。”
舒老说:“一回事,这个也是第一要看准,第二要快,不能犹豫。等会下去,换支大一号的针,你给她扎。”
“我行吗?”
“她不知道是谁扎。有反应,我说再来一次。她以为是我没扎好。”
被舒老一表扬,我也有点跃跃欲试。
下楼时,舒老感叹道:“哪一行都有天才。”
我俩走进去,舒老说:“给你换一针。”说罢拨针。然后将大号针交给我,对顾客说道:“这一针,只扎15分钟。”
他嘴一翘,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进针,又是增一分太久,减一分太短。
如果读者觉得我老是几句原话,就自行补充,说我“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也可以。
这时,舒老问:“小江,这一针感觉怎么样?”
她回答:“比上一针还好,妙极了。”
她这“间关茑语花底滑”,我是“幽咽泉流冰下难”。
我迅速退了出来。小江?这戏曲声音,我是太太太太……太熟悉了。全身冷汗直冒。
舒老也从房间出来。我立即扯着他的衣摆,下巴往外呶。舒老会意,跟着我走到院门外。
我说:“她叫江一苇,省剧团的?”
舒老点点头。
我附耳道:“我认识,您千万别说是我。”
舒老说:“下次给你找男的。”
我双手抱拳:“我走啦。”
我从来没有慌张过,大步流星走出支巷,再走出状元巷。
夜风一吹,背脊粘粘乎乎。我一摸衬衣,湿了一大块。好在行人匆匆,没人关注我。
回到小区,打开自家门,我爹、我娘、依帆、小林,四个人正在玩牌。
我娘眼尖,发现我衬衣前后都湿了,她只扫一眼,忙拾起一张牌,说道:“我出错了,要换一张。”
我爹不肯:“出了就出了,不准换。”
我真感谢我娘,把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桌上。对我穿厅而过,没有多看一眼。
进了房间,我马上洗澡。换了衣服,先给再生打个电话,说太疲劳了。明天早上见。坐下来,心情很不平静。
江一苇,她的并不小啊。难道胸前挂两个气球,成了这个时代的潮流?
想到江一苇,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拨通了谷团长的电话。
“团长还没睡吗?”
“万老师,还早得很呢。”
“你明天八点到宾馆来,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电话里不能说吗?”
“最好当面谈。”
“那今晚睡不着,怎么办?”
“数羊啊,……数到一百,然后倒过来数。”
“老弟啊,你别让姐姐睡不着,透点风。”
“我曾经给你测了个字,看这次有不有希望。”
“真的?”
“我也不保证,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