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过年了,我的工作轻松多了。
回首过去,在炒粉店混了两年多,跟师父学徒四年多,加起来七年,我把这段岁月称之为乌乡七年。
来到上州,开始新的生活,我将新的一年,命名为上州元年。
上州元年元月底,小林辞去原来的工作,来到省会,一家人团圆。只等四月份,我姐的店子迁来,我们就全成了上州人。
所谓乌乡,就是我们这群候鸟般从农村到城里觅食者的一个驿站。
这个旧历年底,比往年任何一年都喜庆。
家中经济充裕,自然张灯结彩。门口挂两个红灯笼。对联是我特意和我姐夫找房东李老师求来的。
他听说我喜欢他的字,高兴极了,一分钱也不要,当即挥笔,送了我和我姐夫各一幅。
我知道李老师不缺钱,缺的是有人赏识他的字。我们谈得愉快。他又额外送了一份大礼。装修期间,不收租金。
我姐夫回乌乡前,说道:“山红,还是你嘴巴甜。”
过两天,就是阴历的28日了,我们老家风俗要贴春联了。
贴上春联,准备过年,这时,就基本上没人走动了。
在我贴好春联,正在仔细欣赏的当儿,明白来电话,说他到了上州,请我发个家里的位置图给他。
瞬间,我知道他的意思。
发了位置图之后,对我娘说:“中午明局长来家里吃饭。”
我娘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个时候来家里的,都是来送年货。比如前几天张青箬来了,送了一大堆礼品。
她走后,我娘就一脸疑惑,问道:“你不是跟我说大公司的人,不搞人情往来?”
我低声告诉她,也有些特殊情况,比如这女子的提拔,是我推荐的。她理解了。
明局长来送年货,她就不再疑惑,只感叹:“这个明白,真讲感情,你离开了,他还开着车子来拜年,心好啊。”
我只笑笑。小林帮着我娘下厨房打下手。
大约十一点半,明白打电话,他到了楼下,请我开门。一会儿,他提着一个大袋小袋进来。
他双手不空,脚后跟踹了一下门,门就关上了。
真是送礼老手。
“老娘,就给送你吃点,环保,纯绿色食品。猪是自家喂的,鱼和鸡是自家养的。”
我娘脸上笑成一团花,说:“太客气了,你才是山红最值得交往的朋友。我饭都煮好了,中午在这儿吃。”
明白也没客气,笑道:“又可以品尝一下老娘煮的菜,享享口福罗。”说罢进了卫生间洗手。
我把他引至书房,摆糖果,倒茶水,递烟。
坐下之后,我望着他微微笑。
他吸了一口烟,很感激地望着我,说道:“这个事啊,首先要感谢你,你什么时候都记着我,关心我。”
“我们两人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说说你到沈处家里的情况。”
“情况很好,笔试,他当然帮不上忙,只能靠我自己。面试,他告诉了我一些技巧。”
“什么技巧?”
“一是三观要正,这是肯定的,二是行业内的知识要熟练。
三是我曾经做了点成绩,厅里的领导们基本认识我,不认识的也熟悉我的名字,所以他要我自报姓名时,可以多说几句,要特别介绍创造了子母山经验。
第四点,他说特别重要,有一道题是压力测试题,是近年兴起的。”
我说:“测验你的心理承受力。”
他说:“对。考官出一道题,当你答题道时,他们根本不听你的,在下面交头接耳。让答题者以为自己离题万里,在这一关肯定会被淘汰,心里一慌,说话就结结巴巴。”
我说:“沈处就提醒你,碰到这种情况,你仍然要滔滔不绝,不受周围环境的任何影响,要说得更有力,更响亮。”
明白双手一拍:“对。”
“局长,你说个字,我主动为你测一测。不要想,快!”
“成功的‘成’。”
我往大腿上一拍:“没有任何字有这个字更恰合的了。”
纸上,是我写的一个硕大的“成”字。
我把这个字分开,写成:“厅,戈”,问道:“它是不是由这两个字组成的?”
明白比划一阵:“对。”
我解释道:“戈,兵器,刀枪之类。你们几百人竞争三个岗位,是不是一场战斗?笔试以笔为戈,面试是唇枪舌战。通过这场战斗,分出胜负,然后就进入厅里。
你测的是‘成‘字,正好符合这一点,通过竞争,最后进厅。”
他双手作揖,拱手道:“谢谢老弟吉言。”
我就不再跟他说这件事了,说多了,会让他的心总是悬着,牵挂着,便问:“乌乡那边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跟你不相关的,我就不说了,你的熟人朋友的情况,我也没怎么出门,只知道一些。”
“快说。”
“那个姓向的村霸判了五年。他的女儿倒是没事。”
“这个我知道。他家在乌乡的势力还是挺大,盘根错节。”
宋会长出版了一本诗集。
“这个也知道,他寄了一本给我。”
“哦对了,张局离了婚,净身出户,与虞美人结了婚,不过,听说结婚之后,两人又吵吵闹闹,日子过得不舒畅。”
“那不用说,虞美人开放,外面不知有多少男的。”
“说到他,我又想起来了,沈处给张局打了个电话,叫他各扫自家门前雪。张局这会儿没找我麻烦了。”
“他要真找你麻烦,你找他前妻,鼓动一下,保证拱翻他。”
明白笑笑:“他不找我麻烦,我就不管他的瓦上霜了。”
“忆桐还好吧?”
“没多大交往。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记得你与陈二爷有交往。”
“怎么啦?陈二爷。”
“死啦,你不知道?”
我几乎要昏倒,半天才喘过气。问陈二爷死了多久。
明白说:“都埋了,在广西那边没有运回来,就地火化。”
我半晌都没吱声。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何老师,开口就质问道:“何老师,你舅舅过世,你怎么不通知我?”
她半天没说话,然后道:“万老师,那条街上的邻居都没通知啊。”
“我不是邻居,是正式向他拜过师的。”
“啊,拜什么师啊,我不知道啊,万老师。”
“好好,不知道就算了。”
“我们从没听他说过。”
“好,没事,我错怪你了。”
挂完电话,我对明白说:“你先坐坐。”
我用红纸和硬纸盒做了一个神位,到客厅摆上一张方桌,把陈二爷过世的消息告诉我娘,说我要祭一祭。
我娘听了,也大吃一惊,说:“应该祭一祭。正好鸡鱼肉都有。”
摆上祭品,点燃香烛,明白也从书房出来看我祭祀。
我跪下道:“陈列师父,弟子万山红不知您已归仙,闻讯已迟,未能亲赴广西送您一程,特备薄酒三牲,遥祭忠魂,人生有期,仙乐永享。”说罢,三叩。
洗了手,回到书房,明白说:“万老师,你是忠义之人。”
我说:“生我者父母,教我者老师、师父。特别是‘师’字,是上了‘天地国亲师’牌位的,一定要尊敬。”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我爹从外面散步回来了,明白又到客厅陪我爹聊天。
我娘对我爹说:“明局长这个人会做事,给我们送了好多东西。鸡啊,鱼啊,都搞干净了才送来。
这里不比粉店,粉店杀个鸡,剖个鱼方便,这个地方讲环保,活物都要提到菜市场去弄。”
我笑道:“明局长就是搞环保的嘛。”
吃过中饭,送明局长下楼,我说:“祝你三月份一炮而红。”
他抱抱拳:“年后见。”
次日,就是除夕,我给师父拜年,得知他的情况越来越好,师母仍在深圳。
我又打电话给师母。和她聊了一阵。得知那辆路虎,后来她还是送给了她弟弟。
我也没说什么,毕竟,疏不间亲。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